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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1 / 2)





  少司命抬起了左手,军祭早注意到他纤细的手腕上套了两只银镯子,很宽,其上镂刻繁复古怪的花纹,两个镯子相碰,发出轻灵的声响。

  下一瞬,众人只觉微风扑面,眼前一花,一个山鬼落在少司命身后,恭恭敬敬捧上一个漆黑的乌木宝箱。

  接到示意,西魏的两个侍卫便上前来接,然而山鬼手中的宝箱,竟然合二人之力也差点抬不住,这才惊觉乌木宝箱竟十分沉重——里面放置了什么?

  山鬼交出宝箱后,得了少司命的示意,听话地退下,转瞬消失。

  少司命上前,打开乌木宝箱,借着火把的光,众人凑过来观瞻,这一眼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是九个涂满鲜血的骷髅头。

  尸骨还不至于把西魏人吓到,他们见多了,打仗供给不足的时候甚至要靠吃人来渡过。可这骷髅,上面染满了鲜血,令人莫名地心生寒意。

  “这……”军祭纵然心有好奇,却不再问了。他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不是他该知道的范畴。也难怪少司命根本不在乎有人偷师,也毫不遮掩隐蔽,只因为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有谁会在意蝼蚁的偷窥么?

  想想虽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他们听从少司命的吩咐,走到每一个阵眼处,等少司命堪定了位置后,才将骷髅头掩埋下去。埋的过程也很复杂,每次动土前都要先打卦,由军祭出面做祷,等九个阵眼都处理完后,已经是黎明初至,天色微熹了。

  他们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也不想知道这九个骷髅头的来历。军祭想得比较周全,问道:“设局之人既能向天借运,此人必不简单。我们在他的阵眼上动手脚,难免不会被他感应察觉。”

  “不会。”少司命言简意赅。

  郦清悟设局会用的是天材地宝,吸收日月之精,这一类材料决计不能遇到血腥、杀戮之类的不祥之物。为了避免被他过早察觉,少司命甚至没有在阵眼上动手,而是在每个阵眼处,找出了对应的死门,将骷髅埋在九个阵眼的死门方位,慢慢渗透。

  这九个血骷髅,说来话长了。它们是国师的得意之作,是国师花费数十年炼制。要寻找全阴时辰生人,且必须让他们经历人间九苦,诸如贪婪、暴怒、偏执、傲慢、猜忌、怨恨、嫉妒……最终将人虐杀。这虐杀要历经九日才能死,九天里惨叫声不可断绝,方成绝器。

  附着了如此深重怨气的骷髅,若放到九个阵门上,强烈的戾气会慢慢渗透到九个阵眼,而迷雾阵从天地中借来的能量,将被戾气消磨殆尽,再也发挥不了调雾的作用。

  这消磨是有一个过程,夜半子时阴气最重,才能缓慢渗透。等到郦清悟察觉阵法有不对劲时,阵的正气已被化解、破坏掉,困扰了高阙塞数日的大雾,将会逐渐消散。待那时仗已经打起来了,想要再补救,也为时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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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高阙塞时,朝霞初亮,天边一团红雾。

  经历了整整一夜,让拓跋乌愁眉不展的心事,总算是被少司命解决了。

  军祭回去复命时,拓跋乌正在射箭,闻言喜得三箭连发击中红心,不住道:“不愧是睿王爷的人……那少司命有没有说,这雾何时能散?我看这天,迟迟也没有散的意思,射靶子都是盲射。”

  “说要夜半子时阴气最重,对方的阵才抵不住。”

  拓跋乌敏锐地抓住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今天后半夜,晋国的阵才能被破,雾才散?”

  “是,”军祭有些迟疑:“后半夜雾开始散,天亮时才真正散去。”

  如此一来,突围的时机便十分重要。拓跋乌放下弓,拉开腿坐在地上,沉思了片刻:“把阿木黑他们都叫来,是该考虑今夜突围的打算了。”

  常年打仗积攒的经验和本能,让他很快有了突围的对策。要趁后半夜雾气未散时,在浓雾掩护下出城突袭,打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以想象,那时晋军一定是惊慌失措的。等天亮雾散时,西魏士兵的优势更就完全体现出来了——快、机动、矫健,只要他们能占住突袭的先机,晋军就再也翻不了盘。

  还妄想用八百战俘,动摇一万多人的军心?哈哈,他就给晋军上好这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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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辙在沙化的地面上留下错综交织的痕迹,向着北方急速前行。

  已经时至晌午,郦依灵只是跟着众人随便吃了几口干粮,不停歇地赶路。昨夜里他们也只休息了两个时辰,押粮官一路打着气道:“咱们已经挨着朔方郡的地界了,再穿过一个县,就能到高阙塞!”

  漫长的车队从头喊到尾,众人吊起精神继续赶路。至申时末,日暮黄昏之际,才隐隐靠近高阙附近的荒村。

  已经急行了几个时辰,郦依君提议道:“给他们民夫休息一下。”

  押粮官员便吩咐众人止步,原地休息小片刻,顺便解个手:“接下来不歇脚了,统统都去解个手,酉时必须要赶到!高阙的兄弟们等不得!”

  众人赶紧起身去拉撒,郦依灵正要回避,发现四面八方都是解手脱裤子的士兵,她的眼睛无处安放,颇有两分尴尬。忽然怔道:“等一等!”

  ——这里士兵、部曲、民夫一共五千人,五千大军齐齐蹲茅房,该是何等壮观的场景,走了以后怎么办,留下一地五谷轮回之物吗?

  她蹙眉提醒道:“你们解手归解手,总该挖个地方好歹掩埋了才是,否则路过的人该怎么办?”

  押粮官没有反驳,想来郦依灵这种好出身的人大概十分忌讳这些不雅观的事,他也没必要和她犯冲,便爽快道:“是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吩咐下去,叫他们先划个范围,一会儿解完手处理掉。”

  他转头就吩咐了下去,划了个方圆一亩大小的五谷轮回之所,众人分批次去解手。几千人一起挖一亩地,也就片刻功夫,热火朝天地动土,将土堆放在四周。

  郦依灵坐在马上喝水,正要小憩片刻,忽然听到人群里一阵嘈杂,有人在问:“这是什么?”

  “死人啊!”

  人群里一阵小小的骚乱,郦依灵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了过去。

  挖出尸骸的是军府的士兵,并没有很惊吓,他们天天看着尸体下饭,一个骷髅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骷髅染了血,埋在荒郊野岭,尸首分离,怪凄厉的。

  附近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会发生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一个骷髅头,都可以浮想联翩出许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郦依灵也不怕,她惯来是胆子大的,从士兵手里接过那个骷髅头端详,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低沉,长长叹了口气:“这人也是可怜。死得无名无姓,连葬身之处都没有。”

  其他人也沉默,兴许是这骷髅勾起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有些人交头私语。

  “也太惨了,家里后人想给他上个香烧个纸,都找不到地方。”

  “别人扔去乱葬岗子,也好歹身首是全的,这人连身子都找不到了……”

  却有一句话,所有士兵都默契地没有说出口。

  ——只盼自己日后不幸战死沙场,也千万不要落得这样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