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总是把事情做得一团糟，当初让你选的时候我就看的出来，你这人优柔寡断，其实有的时候，善恶并不是分得那么清楚，真假也没有明确的界限。你越是想把它们分清楚，事情就会越复杂，你也会越难心……”

“当初？”

听她说到当初这个词儿，钟峥的心里又是一惊，虽然他是第二次见到这只大老虎，可毕竟是头一次见到老虎幻化成的这个老年的女人。而且上次他见到老虎的时候，也只是在他的肚子之中，并且经历了生死之门才得以逃脱，并没有与那只老虎有过怎样的交流。

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的心思再一次被眼前的这个老女人看穿，她仍旧微笑着问钟峥：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那我就提醒提醒你，你还记得有两桶水吗？一桶清澈，一桶浑浊？”

“两桶水？”

听到这个老女人这么一说，他一下子想起了，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上神青罡带着自己游览了生死之路。死路直接通往地火炼狱，那个炼狱正蠢蠢欲动，青罡曾告诉他，每逢二百年的十月初八这天，地狱之门就会大开，妖魔横行于世，这就是大涅槃之灾。而自己今生转世，就是为了化解这大涅槃之灾的。

而在另一条路，也就是生路之上，他十分口渴的时候，曾经看见一个老年的女人，身边放着两桶水，一桶清澈，一桶浑浊。

钟峥突然想起来了，怪不得刚才的时候看见这个老女人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的眼熟，原来他就是那个在生路之上挑着两桶水的老人。

想到这些，钟峥大惊失色，他原以为这只大老虎是伥鬼，却没想到却是天上的上神。那么如此说来，刚才她化作一阵神风把自己卷到山涧的底下，又以这个老人的面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想必是要对自己有所指点，于是钟峥双膝一弯，扑通的一声跪在这老女人的面前，倒身下拜。

没想到钟峥刚一跪倒地上，那个女人竟然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让钟峥感到十分的意外，不知道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那个老女人笑了一阵，冲他摆了摆手：

“得了得了，起来吧，起来吧……”

钟峥站起了身。那个老女人慢慢的收住笑容，对钟峥说：

“其实你不用拜我，我又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一只鬼魂而已，对了，就是伥鬼，你的那本百鬼图上有的……”

“啊？”

钟峥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老女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难道她真是那只伥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见了自己毫无畏惧？为什么在那次时光倒流的时候，她和上神青罡混在一起？为什么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会显得如此仙风道骨？这到底是一只怎样的鬼魂？

在钟峥的印象中，伥鬼是一只邪恶的鬼魂，它会咬死活人，被它咬死的人也会变成伥鬼，然后再引导别的活人来被它咬死。自己在上次也曾亲眼看见，那几个保安队员的魂魄被她吞进了肚子里。而且刚才他也承认了，是自己杀死了那几个保安队员。

这一切反差极大，钟峥一时之间难以捋顺，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那个老女人。

“其实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后果……”

那个老女人收住了笑容，对钟峥说道。

“上次你经历了生死之门，在生路上，你口渴了，我让你选的两桶水，你却选了那种清澈的。那桶清水甘甜，装的是成仙之道；而那种浑浊的，里面盛装的却是世间的烦恼罪恶。假设你选的那层浑浊的，你会吞下烦恼和罪恶，那么人世间就是清净的了，可你选择了喝清水，是因为你觉得那浑浊的东西是肮脏的，你害怕肮脏，那肮脏就是罪恶，你排斥罪恶，你在心里不接受罪恶，不能包容罪恶，因为你觉得自己是善良的，你在心里就已经把善良和罪恶画出了一条明显的界限。也正是因为这样，人世间才有更多的灾祸，你也才有更多的烦恼……”

他这一番话说得十分的深奥，钟峥的心里却一沉，仿佛这女人的字字句句，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脏上。

那老女人继续说道：

“你回头想想你看到的那些人和事，善良的就真是善良的，罪恶的就真是罪恶的吗？死去的真是痛苦的，活着真是快乐的嘛？真的就一定是真的假的就一定是假的吗？”

“就像你看到眼前的我，你觉得我是一只鬼，是一只杀人的恶鬼，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觉得我是神仙？听我说了这番话，你觉得我高深？觉得我是在给你指点，那你是在相信一只鬼的指点吗？”

这女人一连串的问题竟然问得钟峥无言以对，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扑通的一下坐在了地上。也的确如此，回想起自己之前所经历的种种，也正如老女人所说，在很多的事情上，在面对很多鬼魂与所谓的恶人上，的确善恶两个字是难以分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