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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8)(2 / 2)


  不论柳湄的张狂言语多么具有煽动性,王氏清醒过来就认清楚一个最简单的现实杨平并不是先帝唯一的儿子。

  柳湄想做什么, 最大的倚靠不过是她腹中婴儿,但杨平一死,四大名阀其他三家根本不可能尊柳氏女生的儿子为继帝, 只要三家不认, 杨平的儿子就什么都不是,就算她王氏怀了孩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是制衡之术。

  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盼杨平多撑一些时日。

  于是这日,文人皇帝杨平惊讶地看到了从那日之后就百般躲着自己的王后。

  王氏对杨平问了两句话。

  这两句话就决定了柳湄日后的命运。

  杨平见她一脸正气凛然, 心里就腻味,下意识就觉得她是来装道学上谏的,正想找借口去寻柳湄吃蜜饯,却见王氏恭敬地行了大礼,低眉顺眼地问:陛下流连在柳嫔殿中厮混,已是数日不朝,这数日间,可曾有臣子来寻陛下,请陛下回去上朝?

  若王氏求杨平回去上朝,杨平会嗤之以鼻,可王氏如此一问,立刻触动了杨平多疑的心弦。

  他立刻选择性遗忘了他自己根本不想上朝,却顺着王氏思考起了为什么没人来劝他上朝?这些臣子是多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问问完,王氏又是一礼,问出第二个问题:陛下,臣妾在宫外时听闻您的兄弟们各个子嗣众多,福寿绵长?

  杨平双目圆睁,心下胆寒。

  他几步走下高椅,扶起王氏,珍而重之道:吾妻贤矣!

  王氏心底对这个男人的触碰无比作呕,却不得不做出恭顺的模样来,轻轻靠近了杨平的怀里。

  次日一早,燕朝众臣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皇帝竟然来上朝了。

  *

  这一回是狄其野主动去找的牧廉。

  牧廉原本在大营里乱走,狄其野把他拎到了自己的将军帐里,耽误了他的捉密探大计,他还不怎么高兴。

  狄其野好笑地问:你想明白你为何要捉姜延了吗?

  闻言,牧廉又苦恼起来,僵着脸叹气:没想明白。

  狄其野还是在提点一二和转移话题之间犹豫,最后决定,这事该由牧廉自己想明白,就算一直想不明白,那正好交给姜延去烦恼。

  不明白有不明白的好处,假如姜延并不如姜通说的那么好,那牧廉若是始终不明白,至少不会伤心。

  狄其野到底是护短,故而没有点明,只是问:你觉得,姜延此人如何?

  好,牧廉不假思索地回答。

  哪里好?

  哪里都好。

  狄其野无言以对。

  还没明白都已经这样了,想明白之后那还得了。

  他怎么就不觉得那个姜延哪里都好,明明笑容都带邪气,略显轻佻。

  狄其野逗牧廉:比主公都好?

  牧廉很有寄身楚营的自觉,当即吹捧起主公来:那自然是主公更好。

  狄其野轻哼一声,这就是顾烈说的,比自己聪明?

  思及此,狄其野拐着弯儿问牧廉:你以为,本将军今日在楚军之中,是何处境?

  牧廉识趣地捡起幕僚本职,对狄其野拱手道:师父是楚王爱将,得天独厚。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紧接着牧廉满眼羡慕,补充道:必然能死得人人称颂。

  这话怎么说?狄其野没想到又引出这些死得人人称颂的鬼话来。

  牧廉亢奋地给狄其野分析:楚王爱将,战功赫赫,已然是众矢之的。今番敖戈使计陷害,他是个捕蝉的螳螂,身后藏着许多黄雀,此计不成,却令黄雀识破主公对你的故意纵容放任。到时候打完天下,主公登基称帝,你劳苦功高,必然被重重封赏,身居要职。

  牧廉又是羡慕地一叹,接着说:你是天降神兵,不是家臣,不是外将,还不愿意经营势力,非要孑然一身。主公把你一路架高,最后高高架上侯爵之位,时机一到,你就是就是最好的靶子。黄雀们一拥而上,四面楚歌。杀你一人,换得众功臣清醒退怯,换得天下太平。

  师父,你运气真好。

  牧廉羡慕得不行。

  狄其野挑眉,追问:你的意思是,若你是顾烈,会有意纵容我,架高我,招惹群臣不满,登基后伺机杀了我?

  牧廉理所当然道:就是如此。

  狄其野为顾烈辩驳:他不是有意架高我,反而是他劝我用心楚顾局势,劝我防备陷害。

  牧廉疑惑不解:我以为主公是聪明人。

  这又从何说起?

  牧廉满眼茫然地看着狄其野,问:他怎么会傻到对你说实话呢?

  他话音一顿,接着恍然大悟道:是了,因为主公心里清楚,就算他这么说了,师父你也不会照做。

  什么?

  听牧廉把顾烈一举一动说得老谋深算,狄其野内心有些膈应。

  牧廉却带着终于把问题想明白的轻松快意,回答道:师父你生性倔强,目下无尘,但主公还是要劝,他劝,就显出你的骄横来。他是君你是臣,连主公苦心劝说都不听,到时候鸟尽弓藏,也是你咎由自取。

  狄其野甘拜下风。

  若狄其野不是深知顾烈为人,恐怕要被牧廉这三言两语弄得对顾烈心怀芥蒂。

  凭良心说,牧廉的分析,放在史书任何一对君臣身上,不仅没错,反而是十分的通晓人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君臣权力角斗,古往今来不知在历史长河中反复换人重演了多少次。

  问题是,顾烈的担忧和生气,都是真的。

  听完牧廉的话,狄其野反而一点都不介意顾烈说自己不如牧廉了,甚至用心楚顾局势这一点,也不是完全不可商量。

  因为狄其野虽然凭自己实力多年单身,但并不是没有被人追求过,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既然非亲非故,那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在做出选择时,优先考虑另一个人的利益。

  爱慕。或者不要用这么严重的词,但说好感,又似乎太轻飘飘了。

  仅仅是好感,根本不可能让一个天生帝王手段的楚军主公,事事为狄其野考虑。

  他们是君臣,本该互相猜忌、互为掣肘的楚军主公和盖世功臣。

  是喜欢吧。

  那么自己呢?

  狄其野扪心自问,回想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想起自己送给顾烈的春蚕。

  如果说顾烈从一开始就对他与众不同,那么,狄其野自己其实也从一开始,同样将顾烈与这个时代的其他任何人都区别对待了。

  喜欢一个人,就算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对他好,送那些幼稚却用了心的礼物,甚至自说自话地,要去医他的心病。

  两辈子才喜欢上一个人,现在,狄其野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顾烈是否意识到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有多么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