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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2 / 2)


  即使只隔了一道淮水,淮南人却常常瞧不起淮北人,只因淮南富,淮北穷。统治淮北,非但没有什么好处,还要另外花钱,这些子弟们当然不愿意。比起怕被陶北发现,这才是他们对淮北不感兴趣的真正原因——陈国的朝廷完全掌握在这些世家手里。国库充盈,就是世家富裕,谁又花自己的钱去养活别人?

  “劳民伤财,实乃不智之举!”另一人出声赞声,又转向卢清辉问道,“卢尚书,你说是不是?”

  他之所以向卢清辉寻求支持,只因卢清辉乃是度支尚书,正是打理国库的。他以为卢清辉必定会支持他。

  然而卢清辉没有作声,神情麻木。

  边上有一人暗中顶了顶询问卢清辉的那家伙,给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问错人了——前两年,卢清辉早就提出过他们不该偏安江南,一味防守,而该努力练兵,主动出击淮北、长沙等地,结果被众人驳回了,他也就没再提过这茬了。

  马束反驳道:“可徐州乃军事重地,即便有所花费,可能保江南长治久安,难道这花费不值吗?”

  一人嗤道:“得了徐州就能长治久安?马将军,你虽打了几场胜仗,也为免太过自大了吧?想要长治久安,只有令天下三足鼎立,梁国与蜀国相互制衡,这才是良策!我们若不鼎力支持梁国,一旦梁国被灭,你仅凭一个徐州就能挡住蜀军的铁骑?”

  马束地看着那人,不由觉得这段说辞十分荒唐:敢情你也知道我们的军队太弱,不是蜀军的对手?那不加紧练兵,却把希望寄托在别国的身上?

  可忽然间,他望着周遭那些冷漠的、不屑的面庞,彻悟了一个从前他没有想明白的道理:原先他以为这些世家子弟抗拒向外出兵,只是舍不得国库的支出。可除去钱财的缘故,原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故!

  ——这些世家在江南权势滔天,可出了江南,他们就无这般势力了。早些年他们与中原的豪强权贵通婚,倒也将手伸了出去,可随着中原的大乱,他们伸出去的手早被斩断了。一旦国土越大,各地搀和进来的势力也就越大。也就是说,统辖的地方越多,他们这些人的权势只会越小!

  因此他们只想在江南作威作福,哪有心思去管外面的天下?

  就在马束彻悟之际,一名早已与他不对付的子弟站了起来,冷冷道:“马将军,你一力主战,根本不顾劳民伤财。我看你真是用心不良!你到底是觊觎徐州,还是妄图贪墨军费?!”

  毫无疑问,作为武将,若战事越多,他所得军费也就越多,手中权柄也就越大。

  面对这样的指责,马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第275章 梁国存,陈国存;梁国灭,陈国灭。

  马束当然知道这些世家子弟并不喜欢他。马家虽也是小富之家,可是和这些世家比起来,完全就是寒门。而陈国的朝廷之中,寒门子弟能做到高位的几乎屈指可数。这些贵胄子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马束也不喜欢这些贵胄子弟。这些人大多素餐尸位,仅凭家族荫蔽就执掌大权,又有几个有真本事?难得谢家出了个谢无疾,还早早与谢家断绝了关系!

  想当初马束为了往上爬,的确曾极力笼络过这些人,他原本以为他有真才实学,只要有机会爬上高位,就能掌控大局。可如今他当真建功立业了,却发现终究是他太天真了……

  真才实学又如何?这些人昨日看不起他,今日看不起他,明日仍旧看不起他!他们只把他当做一颗棋子,这颗棋子好用,他们就捏着鼻子继续用;若不好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没有人会让棋子反过头来控制棋局的。

  方才出言指责他妄图贪墨军费的子弟见他脸色阴沉,迟迟不说话,不由得气焰愈发嚣张:“马将军被我说中心事,无话可说了么?”

  马束环视四周。坐在韩如山身边的那群子弟们脸上的神色或是幸灾乐祸的,或是不屑一顾的,或是冷漠的。根本没有人有站出来帮他说话的意图。就连柳惊风也不悦地转开了视线,不想与他对视,急于撇清跟他的关系。

  马束袖筒下的手不由捏紧了拳头。

  片刻后,他强压下火气,转向韩如山道:“陛下,莫须有之罪名臣不愿回应,也无须回应。臣方才所言皆是为了江山社稷,还请陛下仔细思量!”

  韩如山有些心烦。他虽然知道那名子弟是在故意刁难马束,却也同样觉得马束主动请战有揽权之嫌。他谁也不想追究,只想让这件事尽快不了了之,以免最后难以收场。

  局面僵持之际,座上忽然有人开了口:“陛下,今日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此事毕竟兹事体大,牵扯极广,难凭几句口舌之争定论。不妨改日请各部官员共聚协商,看若往徐州边境增兵,究竟利弊如何,再做决定。”

  众人皆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正是卢清辉。

  在大多人都对马束的提议不屑一顾的时候,卢清辉却是难得说了句公道话的人。

  韩如山顿时颇为欢喜,道:“卢爱卿所言极是。那便改日召集各部官员再行商议吧。”

  卢清辉此言不仅给马束解了围,也给了韩如山一个极好的台阶下韩如山本来就不欲理会此事,因此前几日才将马束所上奏折都搁到了一旁。如今一句改日再议,就与他搁置奏折一样,仍然是把此事搁置了。改日?改到何日?以后再说吧。

  马束自讨了个没趣,还被人当众羞辱了一番,他亦知再坚持下去不会有好的结果。于是他深深看了在场众人一样,朝着韩如山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今日诗会的兴致已被扰了,再加上天色不早,于是没过多久,众人也就纷纷散了。

  ……

  卢清辉出了宫城,他的马车早已在宫外候着了。他正欲上马车,忽听附近有人叫他:“卢尚书。”

  卢清辉扭头一看,只见早已出宫的马束并没有离开,竟然还在拐角处站着。他微微一怔,停下脚步:“建武将军。”

  马束道:“卢尚书,我的马车轮轴有些松动,车夫将车拉去修理了。不知可否麻烦卢尚书搭我一程?”

  卢清辉心知马车坏了是假,马束有话想与他说是真。他暗暗叹了口气,道:“建武将军若不嫌弃,就请上车吧。”

  马束面色一喜,走上前钻入马车,卢清辉紧随其后。两人放下车帘,很快,车夫驾着车缓缓上路了。

  正如卢清辉所料,马束特意在此等候卢清辉,只是想与他私下说话罢了。方才马束将众子弟的反应看在眼中,似乎只有卢清辉是赞成他的。马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想要以一己之力说动韩如山和各大世家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转变了思路,打算逐一击破,先笼络了卢清辉,再让卢清辉帮他一起争取更多支持者。

  于是马车上路以后,马束开口道:“素闻卢尚书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我早已十分钦佩。今日青竹池旁,多亏卢尚书仗义执言,否则,有些人胡搅蛮缠,我真是有理难言呐!”

  卢清辉淡淡笑了笑,道:“建武将军过誉了。”

  马束试探道:“卢尚书,我想与你说几句心里话。我相信以卢尚书之远见,也早有同感——如今天下局势动荡,外界虎狼辈出,我们却偏安江南,疏于练兵。长此以往,只怕难保平安啊!”

  卢清辉不作声。

  马束说的这些他能不知道吗?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他也曾上书建议过,尝试过改变,但是最后他的意见没被采纳,他也就不再做徒劳之功了。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陈国如今的局面,绝非一二日所成,也绝非一二人能撼动。须知江南土地富饶,又水系发达,乃是鱼米之乡。由于地产丰富,世家豪族们互相之间无需厮杀博弈,更乐意联姻互利。天长日久,世代相传,这些上流的豪族世家们合抱成了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共治江南。

  好处自然是江南权贵团结凝聚,治安太平。坏处却是这棵大树的根扎得太牢太深了,每一根根须都互相纠结捆缚,难以挣脱。若无外敌时,陈国或许可以长治久安;可是江南之地又非遗世独立,怎可能不被外敌觊觎?注定长久不了的。

  难道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意识到长此以往,陈国国祚将难以延续吗?不,并非如此。只是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多,谁也没有能力、没有动力去改变罢了。

  陈国如今的太平安康,根本在于各股势力用了百年的时间达到了平衡而已。如果想要大刀阔斧地整改,这股平衡先会被打破,势必会伤筋动骨。谁也不愿看到这种局面,也怕自己是被伤的那根筋。于是只能富贵一日算一日,偷安一日算一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片刻后,卢清辉道:“建武将军一腔热血,令人钦佩。只是形势错综复杂,非三言两语可道尽。卢某也不便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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