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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1 / 2)





  于是他不假思索的将她推出了旋流的中心。

  而当他不得不将她推离自己的保护时,天神们的攻势也随之发生了转移。

  乐韶歌错愕的意识到——从一开始她便是他们攻击的目标。

  短暂的一瞬间,奇点中所见无数条历史线再一次交汇了,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天帝观照一切宇宙,拥有无上的智慧。早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同时,他便意识到了她所带来的未来。她以为是自己欺骗了乐神奔向瀚海,然而事实却正如她口中谎言所说——是天帝要让她前往瀚海。

  因为她是杀死天魔的唯一契机。

  她会将天魔引诱出瀚海——将他带离他的不败之地,永不穷尽的力量源泉。

  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回到阿羽的身边,想要阻拦他离开瀚海。

  她已记起未来的走向——天魔会被拆解,轮回无数世之后,他终于再次与她相逢,成为她记忆中的阿羽。

  她该让他在此地死去,为了她所爱着的那个人类能诞生于世。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阿羽就是天魔本身。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从未在真正将自己同天魔剥离开来。在内心深处他一直是那个被讨伐被恐惧被憎恶的存在,从寻求力量的那一刻起,他便放弃了身为人类所享有的与生俱来的特权。她若不能去爱身为天魔的他,那么他便将永远是孤独的,永远是被放逐在黑暗中的。

  这才是阿羽内心一切不安的真正起源。

  她眼看着阿羽为救她而离开了瀚海。

  天帝那可将四境纳入掌心的五指,于是握起,将她像囚鸟般捉住了。

  她拍打着囚笼想要告诉阿羽什么,却无法发出哪怕一丝声音。

  那是四境八部众永生无法违抗的至尊之人,是他们的始祖和天帝。

  然而她依旧反抗了。

  她用尽随身携带的丹药法宝,燃尽自己的精血,用尽毕生之力,向他发动了攻击。然而他的神格决定了她的一切攻击都不会奏效。她于是舍身拆骨,想将体内天人血脉尽数归还于他,却忽听天音如雷灌耳,霎时便扼住了她的神识。

  他唤的似乎是她的名,却又不是她的名。她直觉自己身上似是起了什么变化,识海中翻天倒海,劫云奔流狂雷肆虐,须臾之间便重塑山河。肉身与识海再也承受不住,她的反抗颓然中断了。

  而待她自黑暗之中再度挣脱出来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四境崩毁,苏迷卢山柱半折,几乎所有天神都被毁去了神格,所幸性命无忧。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天神们终于将宇宙中最大的变数拆解镇压,只余一团无人知晓究竟是何物的、灵魂一样的东西不知该如何处置。

  天帝于是征召四境现余一切生民,共同商讨。

  第73章

  乐韶歌睁开了眼睛。

  她已知晓在她被禁锢期间, 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因她从未来所带来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圣尊想令她知晓,于是她便知晓了。

  她平静的接受了一切,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质询。

  只是在乐神欢喜的拥抱她的到来时, 轻轻的问道, “我曾说过, 我将演奏能打动你的乐曲, 你可还想听吗?”

  乐神欢喜的回答, “你当然能演奏出打动我的乐曲, 日后我们可以每天一起演奏。”她捧住乐韶歌的脸颊, 欢快的眸光明亮如晨星, “原来你就是我的双生神。我就知道, 我怎么可能孤身一人诞生在世上?明明旁人都有伴侣, 就连爱欲神这个合该老死没人爱的都有妻子,凭什么独独我奇零无侣。乐神明明最不该是孤单的啊——原来我的伴侣诞生在未来。”

  乐韶歌道, “能让你看作是知音之人,我很荣幸。然而我并不是你的双生神。”

  “哎?”

  “我确实不是。”乐韶歌回答——她明白乐神为何会有此误会, 因为当她不惜自戕也要反抗天帝时, 天帝以创世者的言灵授予了她神格。然而这并非出自垂怜或者认可,而仅仅是因为,在杀死天魔之前让她死去,是不明智的。

  这世上最仁慈最无私的至尊之人,也是最理性和最无情的。

  “我想天帝只抬升了我的位格,让我比寻常天人更长寿和结实些。并未赋予我任何神性。”她向乐神解释着,然而大概因为那容貌与记忆中太过相似了,她无法不感到温柔和亲切,“但我保证, 你不会孤单。就算我不是你的同位神,不是天授与你的伴侣,舞霓——我也会是你最重要的亲人、朋友和知音。”

  “可我不缺这些啊。”乐神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大概稍稍探查了她一番,确信她并未撒谎,便无奈的将此事搁置在一旁。又见乐韶歌目光哀伤死寂,语气也不由柔软起来,“不要沮丧啊,瀚海里本来也不可能有你的阿羽。我们还是去见天帝吧,天帝无所不知,一定能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人。”

  乐韶歌便记起,乐神确实不曾出现在那战场上,所以她才不知她袒护天魔一事,才没意识到天魔就是她的阿羽吧。

  乐韶歌道,“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可以是可以。”乐神道,“然而天帝正在同诸神议事,恐怕稍晚些才会见我们吧。”

  “天帝召集诸神,为何你没有去?”

  “……”乐神似乎想要用玩笑敷衍过去,但大概因为才得到了新的亲人、朋友和知音,一时无法隐瞒这个她自称不缺但实际上依旧会倍感珍惜的同类。她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坦诚以对,“我想是因为,我没有饮过甘露吧。”

  “我曾歌颂永生,令诸神对甘露产生憧憬。然而我并不是真心的——就只是死亡令我感到哀伤,在追悼亡者时忍不住就想,世上为什么要存在死亡。乐神是感性的,触景生情时我便歌唱,我的歌声触动了旁人,但我并不是深思熟虑的。所以当拿到甘露时,我开始疑惑,永生有什么意义?若人人都会死亡,那为什么我追求永生?若我拿到了更多的甘露,大概我也不会思考这么多,但我只拿到了一份。香音界亿万部众,只有我一人能获得永生。我为此感到孤单。所以……”她顿了顿,“我把甘露布洒到云彩里,在香音界下了一场甘露雨。”她似是有些追怀这场奢侈的、纵然在诸神之中大概也一生仅此一次的盛大雨景,并为自己曾制造和目睹它而感到由衷的快乐。但快乐过后,她便又消沉下来,“但,这在诸神看来,大概是一种背叛吧。”

  算不上是背叛,乐韶歌想。然而,当她放弃永生,将世上最奢侈的宝物化作一场大雨,洒遍自己所爱的每一寸土地时,她实际便也选择了自己的归属。她身上的人性多过神性,她是快乐的咏唱者与舞蹈者,留在人群中比置身诸神间更令她感到快活和眷恋。

  从一开始,乐神——舞霓便是她的同伴。她却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一点。

  乐韶歌道,“舞霓。”

  她显然很喜欢乐韶歌以名字称呼她,应声时目光已再度明亮起来。

  乐韶歌便说,“这不是背叛,这只是选择。”

  舞霓轻轻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