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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僧记02(1 / 2)





  翌日清晨, 元臻臻自觉身子精神都好多了, 便想下床走走。屋子里有一方铜镜, 镜中的少女虽然和她有七八分相似,但头上缠着纱布, 脸上遍布淤青, 精致的丝裙变成了一身尺寸略小的棉布衣裳, 看着活脱脱一个农家少女。

  她叹了口气, 转身打开房门,灿烂的日光铺泻而入,让许久未见光明的元臻臻惬意地眯了眯眼。

  外面是个小院子, 圆崇正蹲在草丛里捉蟋蟀玩, 见她出来,连忙兴冲冲跑过来:“元姐姐你起来了啊?先别动,师叔给你煎的药还在炉子上呢!”

  小沙弥手脚麻利地跑去端来一碗药汁,看着她喝完,见她被苦得眉毛皱成一团,又塞给她一颗糖:“元姐姐要用早饭吗?我去给你拿。”

  元臻臻哪能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忙里忙外地服侍, 连忙拉住他道:“我自己去吃便是了。你吃过了吗?青澄大师呢?”

  “我吃过了。师叔还没用饭,在前院教书呢。”

  他指了个方向, 元臻臻揉揉他的脑袋, 慢慢朝那里去。

  秋日的阳光清澈而温暖,照在身上舒服得不行。元臻臻远远听到一阵读书声, 虽然夹杂着各种不成调的口音, 但好歹能听出念的是千字文。

  所谓教室也不过是一片空旷的晒谷场, 大人小孩各自带了马扎来,坐成四排,手捧一本小册子,摇头晃脑地念着。青澄站在最前面,长身鹤立,列如青松,他手里没有书,却能完整无误地背诵出来。

  元臻臻站在角落里欣赏了一会儿,这人真是无论变成什么身份、换做什么打扮,只要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幅清隽淡雅的工笔画。

  她转身去往小厨房。屋里收拾得很干净,灶头上还热着粗粮馍和小米粥,红纸扎紧的瓮里装着几种腌制野菜,村里供给教书僧人的伙食还是挺不错的。

  柴堆上有一本不知是谁的小册子。元臻臻拾起来随手一翻,发现是梵天寺专门给村民们撰写的小课本,内容有最基本的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等等。

  她坐在阳光下翻看了片刻,听到门外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手持竹竿的青年推门而入,元臻臻起身笑道:“大师下课啦?”

  青澄脚步一顿,没想到到厨房里会有别人,他辨认了一下声音,惊讶道:“元女郎?你怎么已经起来了。”

  “我感觉好多了,便起来走走,再躺下去人都快发霉啦!”元臻臻笑眯眯地上前,本能地想扶他,结果青澄感受到她的接近,立即后退了一步:“女郎用过早饭了么?外头寒凉,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罢。”

  元臻臻默默低收回手:“还没用呢,刚被圆崇灌下一碗药,不怎么饿,索性等大师你下课了一起吃。”

  不等他再开口,她兀自取了两副碗筷,盛好粥、摆上馍和两碟小菜,再指引着他坐下。青澄恭恭敬敬地念了声佛号:“多谢女郎。”

  元臻臻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用饭的,想了想,拿了一个馍放在他手里,又夹了腌菜到他碗里。青澄面上写满了不自在:“小僧无妨,女郎自己用吧。”

  “嗯。”元臻臻嘴上答应着,还是把菜碟都推到他面前。

  到底从没和女子同桌共饭过,青澄有些拘谨,吃饭速度极慢,动作却是舒缓而优雅,即便喝粥也没什么声音发出,一看就是受过极好的教育的。

  元臻臻忽然很好奇,他出身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家为僧呢?

  不过现在还不到打听的时候,追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策略,很显然,青澄大师是一块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融化的冰山。

  元臻臻有心和他闲聊两句,但青澄回答的字数很少,颇有些“食不言寝不语”的意味,弄得元臻臻也只好闷头扒饭。

  青澄的教书工作是上下午各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就带着圆崇打坐念经、教习佛法。元臻臻虽然很想去陪他上课,但因为害怕被官府通缉,并不敢到前院去,在村民们面前露面。

  提心吊胆了几天,外面却一丝风声也无,元臻臻奇怪之余,心下也暗松了一口气。经过一番休养,除了头上的伤疤还隐隐作痛外,她的风寒发热已经基本痊愈了。

  于是青澄来看她时便道:“女郎既然已经康复,便快去寻找家人吧。”

  元臻臻一愣,想起之前她自称是流民来着,于是眼眶一红:“青澄大师……你、你是要赶我走吗?”

  青澄一惊,连忙解释:“我……小僧并无此意。只是之前女郎说,有家人也一起出来了,所以小僧想,你是否想念家人……”

  元臻臻嗫嚅道:“我是同我堂妹一起逃出来的,没有别的家人了。那次遇到流寇,咱们本来是一起跑的,后来被冲散了……我如今到哪里去找她。”

  说着她便抽噎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其实青澄后来也去打听过,那处山脚尸横遍野,似乎只有一两个官兵逃出生天,过了好几日,才有官府来收尸打扫。

  看样子,元女郎的那位堂妹,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叹息着:“那……你可在别处还有族亲?你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直流落在外。”

  元臻臻擦擦眼泪:“没有了。我一家子都是楚江边上的,水灾泛滥,族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剩我和妹妹了。”

  青澄面露悲悯,不忍再问下去。近年来大秦灾害频频,皇帝又年老昏庸,拨的钱到不了灾民手里也不管,像元臻臻这样流离失所的难民,不知凡几。

  感觉少女靠近了自己,青澄刚想说什么,忽然身体一顿——几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他手背上。

  杏眼桃腮的倾城少女,嘤嘤啜泣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分外诱人。可惜面前这人完全看不见,元臻臻叹了口气,只得死命掐自己大腿,疼得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她半跪下来,抓着他雪白的袖子,凄凄哀求:“青澄大师,求你别赶我走,我不会白吃白喝你们的,我现在身体好了,可以帮你们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我都会的。你别嫌弃我……”

  软腻玉指似不经意般搭在他手腕上,青澄整个人都僵硬了,结结巴巴地说:“元、元女郎,你先起来……”

  他想抽回袖子,可她指尖传来的瑟瑟颤意却让他左右为难。元臻臻再接再厉:“青澄大师,小女子身无长物,你把我赶出去,我也只能饿死荒野,或是被歹人抓去,落得个凄凉下场。”

  青澄心里一沉,知道她说的没错。可是他和圆崇也并不常住在此,过两个月他们便要回寺里了,到时候她可如何是好?

  这一犹豫间,元臻臻已经抽出巾帕,把他手背上的泪渍擦干净了。细腻的丝绸轻触在皮肤上,温柔缠绵,平白惹来心底悸动。

  青年的耳尖迅速烧了起来,他摸到竹竿,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元女郎,此事再议,你、你没处去的话就先住在这儿,也无妨。”

  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僧,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说完便拄着竹竿夺门而出。

  又逃走了??

  元臻臻望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夜色里,愣了片刻,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焕焕这么纯情的吗?也太不经惹了啊!

  此后,青澄果然没再提过要她走的事,小圆崇显然很喜欢元臻臻这个玩伴,更是从没想过这一茬。

  元臻臻便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不过她另外收拾了一间卧房出来,把青澄的房间还给了他。

  大概是考官都是武将的缘故吧,根据之前穿越的经验,每个世界都需要她付出大量的体力,所以元臻臻病好之后,决定好好锻炼身体,来提高原主的体质。

  她每天一早起床,热身之后在院子里一圈圈慢跑,直到汗流浃背才停下来。青澄知道后,让圆崇也跟着她一起跑。因为圆崇脸上的肉越来越多,开始向小胖墩发展了。

  小沙弥不情不愿,但也不敢不听师叔的话。于是天一亮,院子里就出现一大一小两个锻炼的人。

  他们跑步的时候,青澄就坐在廊下念经。元臻臻对佛教没什么喜恶,但对着青澄,却觉得那低吟浅诵的念经声特别好听,有时故意放轻了脚步,就为听清楚他的声音。

  元臻臻觉得自己听个一年半载的,也能皈依佛门了。

  这天,她起床出门,看到圆崇和青澄正在商量什么事,小沙弥接过东西就往外走。元臻臻叫住他:“大清早的你去哪儿?不跑步了吗?”

  小圆崇说:“钟大娘刚才来告假,说她相公摔伤了,她得在家照顾他,所以今天不能来给咱们做饭了。我得去跟村长说一声,再请一个厨娘过来。”

  元臻臻一听就笑了,这可不是送上门的机会么!

  她抚了抚耳边碎发:“不忙请人,我受两位大师救助,无以为报,如果你们不嫌弃,以后就让我来做饭好了。”

  小圆崇略怔:“小姐姐你还会做饭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青澄,师叔明明告诉他,那晚把元姐姐背回来的时候,他摸到她衣服的质地,知道那是贵人穿的。所以元姐姐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郎,不是千金小姐也是上等丫鬟。这样的她,怎么还会下厨呢?

  见两人犹疑,元臻臻试探道:“不如你们今天让我试一试?好吃的话以后就让我来做,不好吃你们再去请村长派人过来,如何?”

  她原本当然是不会下厨的,但经过三个世界的锻炼之后,不会也被逼得会了,何况钟大娘做的饭只能说不难下咽,并不算美味。这样元臻臻可有信心多了,她的厨艺应当是在钟大娘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