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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真日和以微弱的声音喃喃道着。看来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我无法理解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即使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出几个前后文不一的难解句子:



「可怕……女人,可怕……小心第二个女人……」



说到这,真日和便完全昏过去了。



他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手中某样物品塞给我。接过那玩意儿的我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东西会是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真日和,你到底想说什么……真日和!」



摇晃这位已经昏倒的仁兄也无济于事了。他最后交给我的物品是一小块边缘缀有蕾丝的布。



『……内裤?』



望着那条应该是新品的女用贴身衣物,操绪一脸不可思议地喃喃问道。







在风兽的协助下我们把真日和送回洛高的保健室,此外也联络了相关人员、应付类似侦讯的问答。等所有麻烦事都处理完毕后今天学校的课程也已经结束了。



「真日和后来怎么了?」



这里是位于实验室大楼的化学准备室,平常也充当科学社的社办使用。



朱浬学姐啜饮着一杯异常浓稠的黑咖啡,同时对我投以刑警办案的口吻。自己的内衣裤收藏品被盗走这件事她好像还耿耿于怀,因此只要话题牵扯上那个内裤男她就会表现出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



「之后就送去医院进行详细检查了。听说只要休养两、三天使可出院。他全身有十几处擦撞以及撕裂伤。呃——据医院说他可能是被某种外力撞飞后,又被树枝等物体弄出伤口的。」



「喔——」



朱浬学姐听完后交叉双臂、陷入了沉思。



看来与真日和交手的家伙并没有要置他于死地,只想暂时剥夺他的战斗能力而已。明明可以轻易给真日和致命的最后一击,但对方却放过他了。



「刚才樋口那小子通知我,市民公园的网球场好像也被内裤小偷光顾了……所以,真日和交手的对象应该就是内裤男没错……不过,真日和是怎么预测出嫌犯的作案地点?」



「关于那点我也很好奇……」



真日和在我开始介入前就已经追踪内裤男很久了。我到目前为止还搞不懂的嫌犯动机与犯案规则,但搞不好他已经有了头绪。



「不过,第二学生会的家伙说这是企业机密,不能告诉我们。如果想知道,大概又得付钱了吧。现在,佐伯……我是指那个妹妹,正在与对方交涉。」



应该不会有结果吧,我心想。佐伯妹原先也委托第二学生会调查此事,但相关契约已经终止了。她的个性又不太适合跟人谈判。



朱浬学姐的想法大概跟我一样,所以并不怎么期待佐伯妹的成果。



「话说回来……真日和的使魔一点事也没有?」



「啊,是啊。应该吧。」



我望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操绪。她默默不语地点了点头。真日和的风兽看起来安然无恙。



如果真有什么出血的痕迹,风兽那身不是很浓密的体毛应该无法隐藏伤口才对。



「我对这个疑点很好奇……对了,小奏,你有什么看法?」



朱浬学姐冷不防将注意力转向我背后。



我回头一样,嵩月刚好带着阿妮娅走进化学准备室。



她两手抱着福利社的购物袋,阿妮娅则一脸不爽地跟在后头。



「……真日和同学的使魔……我觉得很怪。就算契约者下令,战斗中的使魔也不会丢下契约者……更不会在契约者受伤时逃跑。」



嵩月以清澈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朱浬学姐似乎很同意她的看法。



「没错,守护契约者应该是使魔的本能才对。」



「咦?可是……」



真日和跟他的杀人人偶都被打倒了,使魔却毫发无伤,还跑出来找刚好在附近的我们求援。不过这种行为也不算是完全放弃契约者就是了,或许不必那么大惊小怪?



『嗯……对哟,操绪跟智春当时看到的薇薇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样子好像很焦急、困窘。』



「啊……」



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真日和的风兽在当时散发出六神无主的气氛,简直就像不清楚自己的主人为何会倒地一样。



「难道是幻术或催眠术……或许我们要小心对手的类似能力。」



呼——朱浬学姐叹了口气后喃喃自语道。然而,她自己好像也不怎么相信这种推论。光是以那些骗人的把戏就能把真日和的杀人人偶塞入土里,甚至是撬开通往冥王邸地下通道的那扇门吗?那恐怕无法解释内裤男拥有的怪力吧。



「对了,真日和在昏倒前好像还说了些什么。类似『有两个女人』……之类的。」



『是「小心第二个女人」啦。』



操绪帮记忆模糊的我订正。我赶紧点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唔,光是这样我也听不出所以然。」



隔了一段不自然的空档后朱浬学姐才摇头否认。尽管她想以温柔沉稳的笑容掩饰,但我依然察觉出她脸部表情的些微紧绷。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就算我现在追问她也不会公布吧。



嵩月则一语不发地偏着脑袋。我可以确定此刻的她一定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女孩根本就不会说谎。



「……妮娅呢?」



我将话题抛向独自坐在工作桌角落、正啃着刚买来零食的阿妮娅。结果反而被她白了一眼。



「——问我干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啊,嗯,也是啦。不过你不是……天才少女吗?」



「你这家伙,竟敢嘲笑我!」



「我可没那个意思。」



我慌忙摇头否认。这个小妹妹怎么从转学第一天心情就这么恶劣。



「啊……妮娅因为夏目同学从午休起就放着她不管、偷偷跑出学校……所以才不高兴,应该吧。」



嵩月对着不解的我附耳说道。原来如此,操绪也在一旁点点头。



阿妮娅察觉后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对智春去哪里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个白痴,跟我又没关系!」



她满脸胀红地对我大吼大叫。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朋友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



不过,我这种无可奈何的苦笑反而更惹恼了阿妮娅。只见她的双肩开始激烈颤抖。



「臭小子……我要把你吸干!」



叽哩——阿妮娅露出洁白的犬齿、朝我飞扑过来。只可惜途中她就被铁管椅绊倒,又是一次脸部亲吻地板的直击。



『哇!妮娅,你还好吧?不要这么冲动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



「射影体竟敢无礼!我哪里笨手笨脚了!」



阿妮娅奋力抬起头生气地反驳着。她那红通通的鼻头下顿时流出了一抹鼻血。嗯,还真是笨手笨脚到了极点。



嵩月赶紧从口袋取出面纸并递给阿妮娅。就在这时,朱浬学姐却伸出左手,光是用食指与拇指就把阿妮娅拎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重新握手做好朋友——」



「什么!」



阿妮娅猛烈转过头,似乎对学姐的处理方式非常不满。



霎时间她又陷入了沉默,根本无法把意见表达出来。因为朱浬学姐的右手食指已经伸出了散发出钝重金属光芒的钩爪,直挺挺地对准了阿妮娅的鼻尖。



朱浬学姐对那位浑身僵硬的金发留学生再度露出微笑。



「可以来讨论正经事了吧?」



「唔嗯。是、是啊……」



阿妮娅面无血色地点点头,重新坐回刚才那张被她踢倒的铁管椅。身为健康股长的嵩月以熟练的动作帮她擦拭干净并止血。看了这副景象,有某个我很想忘掉的回忆又浮上心头。我赶紧仰头看着天花板。



这时操绪则反问朱浬学姐:



『正经事?』



「咦?我没有跟你们谈过吗?就是科学狂会把妮娅找来的理由……可不是因为科学社想要养一只当吉祥物的洋娃娃喔。」



「哈,那还用说吗?」



我不加思索地吐槽着,阿妮娅则恶狠狠地瞪着我。谁想养这种既任性又霸道的吉祥物啊?



「我记得……她是机巧魔神的专家……没错吧?」



没什么自信的我望向阿妮娅同时低声问道。那位气得鼓起双颊的少女则以「你有意见吗?」的表情继续瞪着我。如果要说这小女孩是黑科学的专门研究者,我还真的很难信服。不过如果以怪异的程度而言,她跟潮泉家的漩涡老爷爷的确有得拼就是了。



「——没错,机巧魔神是一种自恶魔智慧结晶盗出的兵器。因此,人类对其运作原理至今还是有许多不解之处。」



「啊……」



阿妮娅·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灾厄之王福尔切总督的小公主。外表乍看下是酷似人类的美少女,但真正身分却是食运族的恶魔。许多人类还无法参透的知识与技术都掌握在她所属的家族中——学姐的意思就是这样。



「妮娅会被科学狂会聘请来的理由主要还是在你身上,智春。」



「……我?」



突然被朱浬学姐点名,我不禁紧张起来。总觉得继续讨论下去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更正确地说,是为了你的黑铁。黑铁已经装上了副葬处女安定装置,而福尔切家的擅长领域又是机巧魔神的控制类零件。尤其是关于副葬处女的系统他们特别有研究。」



「……研究……副葬处女?」



我无意识地交替看阿尼亚与操绪的脸。操绪也指着自己的鼻尖,眼睛瞪得好大。



朱浬学姐想表达的意思,就算是再迟钝的家伙也能隐约看出端倪了。我的脸部肌肉也因此紧绷了起来。



安定装置属于可以影响副葬处女——也就是射影体的机巧魔神扩充功能。这种零件能让原本非常不稳的射影体安定化,让没有魔力的普通人类也能看见她们。



只要反向追溯这种变化过程,或许就能分析出射影体投射在真实世界的机制了。也就是说,透过安定装置这个突破口进而研究控制机巧魔神的副葬处女系统。如果能完全搞懂这套系统的运作原理,说不定就能将被关在机巧魔神内部、被当作活祭品的副葬处女解放出来。



这种对战斗毫无帮助的安定装置之所以会被视为危险物品,完全是因为它握有解放副葬处女、使机巧魔神无力化的关键。只要失去体内的活祭品少女,以机械驱动的这种恶魔就会变成一堆没生命力的金属了——



「所以意思就是……你知道从黑铁中解放操绪的方法……?」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顿时在狭窄的准备室中响起,那是由于我猛烈站起来的同时踢倒了铁管椅之故。不过我却完全没理会倒地的椅子,只顾着瞪阿妮娅。



「……该怎么做才能解救操绪?」



我以完全不像是发自自己喉咙的嘶亚声音问道。



将操绪从机巧魔神内部解放出来。



变成幽灵的她,或许能因此复生。



我寻寻觅觅许久的拯救操绪方法已经近在咫尺了。



阿妮娅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眯着那双碧眼,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我。



「等等,智春,先听我说。」



朱浬学姐以冷静的口吻轻声安抚我。至于嵩月则保持沉默、一动也不动。我无视那两人,迳自朝阿妮娅走近一步。



「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解救操绪?」



「好啦,你先别激动。妮娅也不知道该怎么立刻将副葬处女取出来啊——」



朱浬学姐的口气一下子粗暴起来。她所散发出的强烈压迫感霎时震慑住我。



这时,阿妮娅也开口了。她的声音非常尖锐,就好像企图撕裂这令人难以忍受的凝重沉默般。



「方法我当然知道。」



少女的说话方式还是有点口齿不清,然而音质却充满了冰冷而强烈的敌意。



从那对稚嫩的嘴唇缝隙中,可以略微瞥见带有攻击意味的犬齿。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没有资格知道。」



「……什么。」



全身血液一下子冒上我的头顶。资格是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



我一下子忘了对方是年幼的小女孩或是什么食运族恶魔。咬牙切齿地冲向对方后,我打算用力揪住少女的肩头。



但一只从旁伸出的手却制止了我的动粗。



那只颜色淡薄的手臂呈现半透明。



原来挡住我的人正是操绪。



『等一下,智春……冷静一点。这样太不像平常的你了。』



操绪露出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笑容劝慰我。



依旧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因为无处可去而开始颤抖。我只能望着这位青梅竹马幽灵。



现在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出来阻止我的人是你?



操绪明明被囚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无穷境幽暗中,却主动庇护不把方法说出来的阿妮娅。一种无处可发泄的愤怒夺走了我的思考能力。



阿妮娅依旧以毫无任何感情的瞳孔对准我。她似乎在忍耐放声大哭的冲动——是错觉吗?我并不认为她有什么悲伤的理由。



「……我明白了。」



我以非常不快的口气咕哝着。没有资格?很好,真亏你敢说出这种话。



这么一来,我也没有继续待在这个房间的必要了。护卫嵩月她们的工作就交给朱浬学姐一个人负责吧。



没错,她们所需要的夥伴从一开始就不是我跟操绪,而是黑铁与安定装置。



此外,我也没有非得陪她们戏要下去不可的必要。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



「我以后不会再拜托你们了。」



我露出不想再与她们有瓜葛的表情;被这些陌生人嘲笑一点也不关我的事。



愤怒到极点后反而让我感到全身气力尽失。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转身走出准备室。



在离开科学社社办前,我隐约察觉嵩月与操绪好像对看了一眼——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话说回来,离开科学社社办后又该上哪去呢?



大原酒行的打工我已经事先请过假,所以没有立场为了找杏而造访那。



已然变成科学社聚会场地的鸣樱邸我也不想回去。其他的可能选项就是去咖啡厅或便利态店消磨时间了,但我并没有勇气带着一只背后灵去那种公共场所。如果把已经可以被普通人丢见的操绪带到我母亲那呢?我那位继妹大概会当场昏倒吧。



仔细想想,身旁有这种能被普通人清楚看见的幽灵还真是不方便。对于日常生活也会造成很大的妨碍。机巧魔神的设计者为何要发明类似安定装置那种毫无优点的扩充零件,我实在县搞不懂。当初黑铁会吞下安定装置虽然能归咎于意外,但我本人也要负一点责任吧。



不过,光凭上述那些,并不足以构成我必须忍耐那个任性留学生的理由。



结果最后,我只能选择走向打烊的学校餐厅。



要是能在自动贩卖机投一罐饮料喝就好了——只可惜我现在才惊觉皮夹忘在化学准备室没带出来。刚才自己以那种耍狠的口气大步离开,当然没有脸一下子又溜回去。因此,我只能以凄惨到极点的心情呆坐在餐厅外的长凳上。



应该也算当事者之一的操绪不知为何露出非常开心的表情,还紧紧缠着我的肩膀不放。



「你在乐什么?」



我以手撑住脸颊、叹了口气后喃喃说道。操绪则用力眨着眼。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光听你这种亢奋的声音就知道了吧?操绪大概也有自觉,所以立刻眯起眼睛,呼呼呼地发出难以掩饰的笑意。



『因为智春刚才为了人家发脾气呀?』



「咦?是吗?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这当然不是实话,但比起那个,想脱离被幽灵缠身的动机却更强烈。此外,如果操绪能复活,同样遭遇空难却逃过一劫的自己就不会再被其他人指指点点了,应该吧。



所以操绪这种纯真的喜悦反应倒让我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呵呵,所以智春的意思就是那个啰?只要操绪能复活,智春就可以享受一些只有肉身才能办到的特别服务?』



「……只有肉身才能办到的特别服务?你在胡说什么?」



『嗯——举例来说,就像在山难时互相拥抱保持体温啦,或者是不相信两个人搅在一起。呀啊!你在摸哪里——之类的。』



「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哪有人会希望自己遇上山难。我无奈的摇摇头。操绪则再度呵呵的对我微笑。



『不必害怕,反正有操绪陪着你。』



她那种毫无根据的老王卖瓜又来了,我忍不住脱力地趴在座子上。如果现在又大动肝火又好像很愚蠢。



『还有,智春,你真的愈来愈温柔了。』



操绪吊起唇角、咧嘴对我笑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禁因此抬起头望向她。只见操绪指着中听的方向。可恶——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会选择学校餐厅外打发时间的理由。



「这才不是什么温柔。只是因为嵩月她们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会良心不安而已。假使因此惹八伎先生生气也很恐怖。」



从这里只要越过中庭的花园,就可以清楚看见位于实验大楼的化学准备室。万一狩猎恶魔的坏人突然闯进学校袭击嵩月与阿妮娅,在这个位置也可以立即采取行动。



『好啦好啦,不必害羞。操绪都知道了。』



操绪以手环过我的背,似乎很舒服的将头靠向我。自从她的身影可以被一般人看见以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缠我缠得那么紧。这么说来,操绪平常好像也很矜持嘛——我突然产生这种想法。



『还有,妮娅并不像智春所认为的那么恶劣。那孩子现在之所以不能把方法告诉我们,操绪觉得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不相信。」



我以厌恶的口气回答。方才提到关于副葬处女的话题时,阿妮娅对我投以的视线明显带有敌意。鬼才会相信她安了什么好心眼。



「我觉得她只是个任性到极点的小鬼。不知道到底是天才少女还是贵族千金的错,总之要养出像她那种个性扭曲的小孩还真不简单。」



『……那孩子所做出的行为并不是出于任性。相反地,应该说她一直在压抑自己才对。只不过她太好强,不愿意承认罢了。』



「嗄?」



我感到有点吃惊,不知道操绪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种结论跟我的感想未免差距太远



了。



「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她很任性。之前她不是还叫了很多豪华料理到家里吗?」



『嗯——那是因为她想要保住智春的面子呀。』



「为了我的面子?」



『呃……那孩子是为了把料理的照片拍下来寄给故乡的双亲,大概是要证明自己在日本受到了亲切的招待吧?搞不好她也跟直贵哥联络过了。』



「啊……」



这么说来,阿妮娅来的那天我们都没有帮她准备欢迎会之类的仪式。除了因为她的造访过于突然外,内裤小偷的骚动也让我没空顾及这些。



「关于那点……或许我也有错啦。不过她还是很任性啊。例如分配房间的时候,她坚持一定要最大的那个,害我搬东西搬到手软。」



『那并不是因为房间大小的缘故,而是位置的问题。智春想想,那个原本用来置物的房间不是刚好介于嵩月同学的寝室与智春的卧房中央吗?操绪猜她大概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怕什么?」



『狩猎恶魔的凶嫌或是内裤小偷之类的,也有可能是怪物。』



「……是吗?」



对阿妮娅来说,这是她在异国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怪物什么的就算了,至少前面两项都是货真价实的威胁。尽管她的身分是恶魔,说穿了不过还是个应该去就读小学的孩子。



况且即便同样是恶魔,阿妮娅跟嵩月那种能施展地狱烈火的能力截然不同,仅仅具备食运的属性而已——这种能力应该没办法保护自己吧?



「那她命令我朗诵日本的民间传说书籍给她听——一」



『因为那孩子希望睡前能听故事呀。所谓的民间传说就是以前的童话嘛。其实她的日语那么流利,要的话应该有能力自己读才对。』



「……那半夜把我掀起来换厕所的卫生纸哩……?」



『大概是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吧?』



「……」



经操绪这么一提,似乎每件事都解释得通。



或许我被阿妮娅的天才少女名号与高傲态度一时蒙蔽了吧,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不应该只身前往遥远的外国高中留学。



「你一开始就察觉那些事了吗……」



『嗯,我想嵩月同学也一样。』



我终于渐渐明了了。为什么嵩月跟操绪会对任性的阿妮娅如此宽宏大量。只要一想到那只是小女孩的逞强行为,就不值得为这种事生气。



至于跟这种小女孩认真的我更是一点也不成熟。



「啊啊!可恶!」



我不甘心地埋怨着站起身。都是阿妮娅不好啦!既然是小鬼就乖乖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嘛,刻意摆出嚣张的模样只会让人误会啊。我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打算返回化学准备室。



操绪则一直紧贴着心境完全转变的我后头。



「先说好,我可不会向她道歉。」



『好啦好啦。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智春的。』



她以意味深长的笑容在我耳边窃窃私语。我则一句话也不说地绷着脸。



我已经可以大致想像出来,阿妮娅从小就在一种不能轻言示弱的环境中长大。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她得不停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行。不管是出于天才少女的名号,或是高等恶魔的千金身分。



『哎呀?』



操绪透过窗户窥探化学准备室内部,突然发出了意外的惊呼声。



里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只见工作桌上被留下一张字条。看笔迹应该是嵩月写的,尽管她的字体既流畅又古意盎



然,但大概是因为偷偷写下的缘故,最后几笔显得格外地凌乱。



我们去图书馆了——字条上只有这么短短一句。



「……图书馆?」



『为什么呢?这么晚了还要调查资料吗?』



我与操绪不约而同地感到困惑,但也只能信赖字条的指示前刚往图书馆。



洛高的图书馆位于一座以红砖砌成的古老塔楼中,包括地上两层与地下的书库,面积非常宽阔。



据说里头的藏书也很丰富,只可惜在古老塔楼的阴郁气氛以及就算白天采光也不好的环境影响下,很少人愿意从教室大老远跑来这里。我自己上高中以来,利用图书馆的经验也是屈指可数。



打开让人联想起中世纪古城堡的钢铁大门后,我俩步入馆内。占据一整面墙壁、高度直达天井的巨大书柜立刻映入眼帘,我跟操绪都被这种景象震慑住了。



托了馆内向来人烟稀少的福,要找出阿妮娅她们并不困难。只见一名个头娇小的金发留学生正在阅览室的一隅翻阅厚重的书籍,身旁的嵩月则像是专属秘书般拘谨地伫立着。



阿妮娅发现我们靠近后,立刻气呼呼地抬起头。



她以恐怖的眼神瞪着我,接着又鼓起脸颊以愤怒的口气说道:



「先说好,我可不会向你道歉。」



我跟操绪听了忍俊不住,随即噗地大笑出声。阿妮娅满脸通红地看着捧腹大笑的我们,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笑。老实说,她的模样还真有点可怜。



「哪……哪里好笑了!奏,怎么连你也在笑!」



阿妮娅以非常正经的口吻大叫道。这副模样根本就是个小朋友,让人看了嘴角不由得松弛开来。



安静一点——嵩月竖起食指抵住嘴唇,阿妮娅见状也只好一脸不爽地闭上嘴。



我探出头打量阿妮娅面前那本厚重的册子。



「毕业纪念册?为什么要挖出这种东西……?」



「唔……」



阿妮娅一瞬间想以身体盖住那本册子,但很快又打消了主意。



这本毕业纪念册的年代并不久远,其实就是去年毕业的那一届。也就是刚好跟我们擦身而过的那群学长姐。



阿妮娅所翻开的那页是某个班级的合照。在一大群身着洛高制服、表情比我们稍成熟的学生里,有一位特别醒目的少女。



少女有一头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的金发,以及一对略带灰色的碧眼。外表简直就像是几年后的阿妮娅——



『怎么会!?阿妮娅突然长大了!』



操绪很认真地惊呼着。我可以体会她的感受。照片中的少女的确与阿妮娅非常相似。根据毕业纪念册记载的资料,那位少女名为克莉丝汀·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



「——她是我的姐姐。」



其实不用说明你们应该也知道吧——阿妮娅叹了口气。



『姐姐……妮娅的姐姐也来洛高留学过吗?』



「没错。我会接受科学狂会招待的理由有两个。其一是听说这里有一架已经得到安定装置的机巧魔神;另外则是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姐姐。」



「下落不明?」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让我感到非常困惑。下落不明——就代表妮娅的姐姐并没有返回祖国吧。这该不会跟最近的狩猎恶魔事件有关?



「虽然洛高有通知我们姐姐已经毕业了,但事实上姐姐在毕业前几周就没在学校出现——之后也没有人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



「所以妮娅才要来洛高?单独搜寻姐姐的下落?」



「……如果不藉留学的机会,像我们这种高等恶魔根本无法越过国界。」



阿妮娅以淡漠的口吻冷静地说明着。这么说来,自她姐姐失去联络后的这几个月,她虽然很想来日本调查,却苦于无法出国啰?



此外,她在这里就算遭遇了什么意外,也没有熟识的人可以帮忙。我终于理解弥漫在阿妮亚身旁的紧张气氛究竟是来自何方了。



她可是赌上了性命才来到洛高——包括她自己跟她姐姐的。



『……智春。』



操绪以欲言又止的眼神凝视着我,我只好用力叹了口气并点点头。



「知道啦,我帮忙就是了。应该可以帮你调查你姐姐的事吧?」



「……」



阿妮娅以极度不信任的目光盯着我。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告诉你解放副葬处女的方法喔。」



「唔,那个我们以后再讨论吧。你现在也找不到其他帮手,况且我又不能放着你不管。」



说到这我耸了耸肩。



嵩月望着我露出了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阿妮娅则双颊胀红地不知在碎碎念些什么。我可不会感谢你——好像是在说这个。



『可是要跟谁打听消息呢……去年毕业的学长姐比朱浬学姐还大两届,跟直贵哥的学年也不一样。要找出当时的学生恐怕有点困难吧?』



望着几乎都是生面孔的毕业纪念册,操绪不安地咕哝道。



如果是从外国来的留学生下落不明,学校方面应该会调查过这件事才对。当时的学生会想必也展开了行动。如果上述的力量都派不上用场,现在去问学校的老师可能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吧。



「要是知道妮娅的姐姐跟谁比较要好就好了……不过毕业纪念册又看不出交友关系。难道要按照毕业生的联络方式一个个打电话吗?」



失踪的老同学妹妹突然来拜访,那些已经毕业的人应该也不会拒绝提供援助。不过前提还是得找出跟妮娅姐比较熟的好朋友才行,不然的话势必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如果委托第二学生会——也就是巡礼者商联合帮忙呢?在真日和负伤住院的状态下,他们可能没有足够的力量协助吧?



「要是我们有认识同学年的人就好了……」



我以绝望的心情喃喃自语,同时下意识地继续翻着那本毕业纪念册。就在此时——



「啊!」



我与操绪、嵩月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只有搞不清楚状况的阿妮娅狐疑地皱起眉。



这本毕业纪念册里面没有我们认识的学生。



事实的确是如此没错,但并不是每个同学年的学生都能顺利毕业——至少有一个人是可以让我们打听的。



那位人物的倩影也出现在学校活动的照片一角。只见她摇曳着一头疏于整理的金发,露出开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