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话(2 / 2)
「真的?婆婆你好厉害啊……」
「那是当然。你当我是什么人。(咳咳)」
安洁琳咯咯笑着将茶递给玛丽亚。
「因为没法接委托,所以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就想调查一下所罗门的事情」
「像你们这样瞎折腾能查出来才怪了」
「嗯。所以才会来找婆婆啊」
面对满不在乎的安洁琳,玛丽亚叹了一口气,随后喝了一口茶。
「……首先,我从所罗门和维也纳的关系开始调查。那些被视为禁书的历史书、叙事诗和散文之类都过了一遍,看起来他们合作对抗旧神的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
「这样啊……那为什么后来他们变成敌人了呢?」
「或许是因为,获得权力的所罗门变得傲慢起来,与维也纳的想法逐渐产生了差异吧。维也纳虽是旧神之一,但因喜爱人类而被称为慈爱女神。所罗门之后则是实施了残酷的统治,两相对照……(咳咳),会敌对也不奇怪」
的确,在帝都面对假本杰明时他也说过,所罗门对人类感到绝望,因此认为必须由自己来引导人们。这样的人对于不遵从自己的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但仅仅因为这样,原本应该相互吸引的两人就会变为敌对吗?
「但是,那个,尼什么卡……」
「《尼卡尤奇西玛》吗」
「对,就那个。那里面不是说他们两人相互被对方所吸引……」
「但也写了他们没有走到一起。男女双方相互错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那是经验之谈吗?婆婆也有错过的人?」
「吵死了,别跑题」
玛丽亚喝了一口茶。
「……总之,他们虽然有联手,但其魔力的本质是正相反的。维也纳的魔力与精灵族相通,是洁白纯净的魔力;而所罗门身为人类却可以造出魔王,其魔力是纯黑的。说不定也正是因为这种反差才让他们相互吸引……总之他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呃……就是那个『灵魂的白与黑』?」
「没错。一般来说的话相性本来应该是非常差的。但如果能把正相反的东西均匀混合的话就会得到中庸。人族的魔力既非黑也非白。魔王其实是魔力的集合体,当这种黑色魔力与精灵族的白色魔力恰到好处地混合的话……肉体或许就会近乎于人族了。这样想来的话,你既有魔王之魂又有一个精灵族的母亲,身为人族也就说的通了」
「这样啊……所以我才是人族啊」
总觉得好像是明白了。原本不可能交汇的正相反的东西却成功地达到了某种完美的平衡,这就是安洁琳。
安洁琳喝了一口茶后问道。
「其它还有什么发现吗……?」
「关于施魏茨的目的还不清楚。就算他所说的成功之作是指你,但却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故意放你们逃走并与他敌对。那个家伙在这种地方应该是绝对不会大意的」
「果然是这样吗……妈妈她也是这么说的」
安洁琳这样说着靠到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到脑后。
如果是想将自己作为兵器来用的话那他早就失败了。再加上他在帝都的据点也被毁了,本杰明也被己方救了出来。
所以施魏茨的目的就越发模糊不清,让人觉得有些混乱。
玛丽亚思考了一阵,转头看向安洁琳。
「……施魏茨还有其他帮手是吧」
「哎?哦,有一个化作皇太子模样会用死灵魔术的家伙,还有一个叫赫克托的冒险者……然后还有圣堂骑士……不过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好像是被人操纵的。另外还有大公家的……呃,好像是三儿子来着?但他好像也是被骗了」
「其他的呢?」
「呃,唔……嗯,其他的……」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安洁琳环抱双臂。实际战斗过的是那些家伙们,但总觉得还有别人。
最后一战的舞台是一个人造的奇妙空间,过后听卡西姆说过,造出这个空间的既非施魏茨也非假本杰明。
顺着朦胧的记忆回溯,她终于想了起来。
「……啊,对了。记得还有一个叫萨拉查的大魔导。据说把我关起来的那个叫时空牢的魔法就是他弄出来的」
「你说萨拉查?(咳咳)……是说『蛇眼』吗?」
「嗯,他会不停地变换模样,净说些奇怪的话」
「那家伙也帮忙了啊……那就是说时空魔法吗?难道是事象流……?施魏茨居然会相信那种荒诞无稽的理论……?不,如果他们掌握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婆婆?」
看到玛丽亚突然皱起眉头不住自言自语,安洁琳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玛丽亚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安洁琳。
「……我在思考事情,稍微等一下」
「咦,嗯,知道了……」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玛丽亚大概抓住了某种线索。安洁琳很是困惑,不过反正现在回去也无事可做。
「……我去泡茶」
玛丽亚没有回答。她已然完全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了。安洁琳耸耸肩站起身来。将看起来有些陈旧的茶叶放入壶中,加上热水。
太阳西斜,似乎快到黄昏了,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又增加了几分红色。
安洁琳捧着冒热气的杯子发呆,感觉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在傍晚的这个时间点莫名地犯困起来。
虽然还是害怕睡觉,但身体慢慢变得无力,不知何时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 ○ ○ ○ ○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惊讶地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有一堵石墙反射着青白色的光芒。
这里看起来是在地下。到处都充满了冰冷且沉重的空气。没有窗户,墙上镶嵌有一些小小的玻璃管,里面燃烧着青白色的火焰。
看看前面,又回头看看后面。
此处是一个狭长的空间,像是一条走廊。身后有一段朝上的阶梯,前面向前走不远是个拐弯。
不由得去思考,这到底是哪里呢。
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脚下地板的触感非常硬,而且感觉非常沉重。
地板、墙壁甚至天花板都是由石头构成的。鞋跟踩上去总感觉会发出很大的声响,但其实使劲跺脚也没有一点声音。
脚下有鲜血四散飞溅的痕迹。好像还没有干透,一股独特的臭味直冲鼻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周围安静到让人耳朵疼。自己心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大。
心神不定地站在原地,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喘息声。猛地抬起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是从前面的拐角后方传来的。
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地慢慢朝前走去。没有脚步声。似乎有一种寒意透过鞋底传到脚上。
转过拐角,只见里面是几间带铁栅栏的牢房。在同样青白色的光芒照射下,栅栏反射着光线,看着显得湿漉漉的。
铁栅栏里有人在呻吟。是一个女人。
「哈——啊!啊……呃……唔!」
不由得跑过去抓住铁栅栏。只见女子蹲在地上,栗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身子痛苦地扭动着。
怎么了,振作一点。
自己的嘴在一张一合地动,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十三号好像快了」
有男人的声音传来。转头看去,几个穿着长袍的人站在那里,他们正交替看向手中的纸和铁栅栏里的女人。
「但是希望很渺茫啊。如果成功的话应该不会有这种程度的异常成长的吧」
「大概一个月多一点肚子就大了」
就是你们吗!
怒火中烧,使劲一蹬地面跳了过去,想要将他们打倒。
然而整个人却从他们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在其身后的地面上打了个滚。男子们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继续盯着栅栏里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带着这样的困惑,盯着自己的双手仔细观察。
紧紧握住是有触感的,脚也能踏稳地面。尽管如此,自己却既无法帮助女子,也无法打倒那帮穿长袍的家伙。
正在因那种无助的感觉而目瞪口呆的时候,空间突然开始扭曲。一阵仿佛陶器裂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在什么都没有的半空中开了一个洞,有人跳了出来。一头银发在空中飘扬,反射着青白色的光芒。
妈妈?
来人正是萨蒂。她一落地立刻迅速环视四周,一瞬间就掌握了情况,眼里带着怒火冲上前去。
「什……!」
穿长袍的男子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萨蒂已经冲到近前挥动手臂,其中一人的脑袋飞到了空中。她明明没有带剑,但行动却完全是剑士模式。大概是魔力做出来的看不见的剑吧。
「你这——」
萨蒂下手毫不留情,转瞬间就将穿长袍的男子全部杀掉,之后跑到铁栅栏跟前。
「坚持住!」
她大喊着挥动手臂,铁栅栏被砍得七零八落。萨蒂跳进栅栏里,伸手搂住女子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放到女子鼓起的肚子上。女子痛苦地喘息着,紧紧抓住萨蒂的衣角。
「呃,啊……救、救救我……」
「没事的……会没事的……」
萨蒂拼命地低声咏唱了些什么。但女子痛苦的声音并未停歇。
想要触碰却无法碰到。只会从中穿过。连发出鼓励的声音都做不到。
所以只能带着焦躁的心情在一旁守望,此时女子的呻吟声更大了。蜷成一团的身子弹了起来,上身向后仰,鼓鼓的肚子不断起伏变形。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闹腾。
萨蒂咬紧牙关。
「不行!拜托了,安分一点——!」
「唔啊」
女子的惨叫声停止了。伴随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她的脑袋耷拉下来,四肢也都无力地垂下,唯有肚子还在不停地蠕动。
「——!」
萨蒂快步退开。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女子的肚子撕裂开来,里面钻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它勉强能看出有像人一样的手脚和脸,但四肢的长度和粗细都各不相同,很快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鲜血四散飞溅,一直蔓延到周围的地板上。
实在是让人难以直视的光景。然而却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太过悲惨,眼里有泪水渗出。喉咙里涌出呜咽声,鼻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人感觉呼吸困难。
『主、人……?主人、在哪、里……?』
黑色的物体在嘟囔着什么,如手脚一般的部分不停地蠕动。
萨蒂悲怆地按住胸口。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痛苦地喘着气,眼角噙着泪水,但仍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物体。
「对不起……对不起啊……」
有一瞬间她伏下了视线,但紧接着就瞪大双眼,抬起双臂。随后将手臂如挥剑般向前挥下。几道斩击划过,黑色的物体被砍成了碎片。
碎片七零八落掉到地上,融化成一团粘稠的液体,在地上扩散开来。黑色的黏液与红色的血液形成对比,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萨蒂跪了下来。她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双手捂住了脸。
「对不起……我又没能帮上忙……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插图 萨蒂痛哭流涕】
她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死去的女子,泪水如水坝决堤般不断涌出。就连衣服已经弄脏了都没注意到。
那副模样让人难以抑制自己的泪水。除了自己的悲伤之外,萨蒂的痛苦与悲伤似乎也涌入了心间。
妈妈。
好想立刻就大喊着抱住她。
但是刚才还能活动的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了,声音则是仍旧发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悲伤哭泣的身影。
不久之后,哭泣声逐渐远去,视野渐渐变得模糊,眼前逐渐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