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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2 / 2)


“大家都很装模作样。”我喉咙“嘶”地响了一下,“她死后,只要我们还在呼吸,就都很装模作样。你和我没有差别。你至少稍微精明一些,我只是稍微、有自知之明一些。我们终究都已经从麦田滑落下来了。”



清川先生像是在看异物般看着我。



我还想着他会不会就这样逃开,背转过去,把视线从他不能理解的事物上移开。但实际上,他只是拉下脸来,恰到好处地没丢弃“亡了恋人的青年”这一模式。



我继续说着:“吃惊了吧?毕竟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温柔的安慰,你应该是以为我把你当作悲剧主角了。至今为止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所以认为这也是当然的。我才不管。我对你那浅薄的剧本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就直说吧,你一边说着想要杀掉织原,一边又是饿了就吃,到时间了还会去工作,最后终有一天会顺利地把松田的事情忘掉的吧?”



清川先生这次用右手揍了我。



我连躲开的打算都没有,已经不关心我自己的痛觉了,他的愤怒当然无关紧要。我踉踉跄跄地试图稳住自己的重心。



他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喂,织原为什么杀了智子?”



我摔坐到了柏油路上不动,啐了一口唾沫,说道:“织原还不是犯人,是嫌疑人。” 



清川先生仍然用带有攻击性的目光看着我,但不再说话,背过身去了。







清川先生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了。



我也站起来,再次吐掉一口唾沫,往和他相反的方向慢慢地走了。



事到如今,脸才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不留情而又孤独,像是掉进立食乌冬面里的一根荞麦面那样的心情。我这么想着,但有些不对劲,这是小泉的表达。



我想被清川先生揍一顿。大概就是想轻蔑地瞧不起他,同时也想以某种形式痛击自己,这同时也是浅薄而装模作样的情感。



——织原为什么杀了智子?



清川先生这样问过。



关于这句,我能够如实作出回答。



虽然不知道实情,但有基本上能够确定的事情。



对于松田来说,清川先生是一种屏障,是为了防止恋爱向自己靠近的屏障。松田专心地爱着清川先生,除他之外的男性似乎都不适于她当作恋人的条件。她就像这样,小心翼翼地构筑着那堵墙。



织原一定觉得松田和我都心意不专吧。



因此他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在那天晚上采取了些行动。我不知道在那之前具体有什么情况,能知道的只是松田被勒死了这件事。



而织原的猜想,基本上对了一半。



或者说,是对了九成九。



我和松田不是恋人,连手也没牵过。只是,每到周四凌晨三点时,我们两人会在活动室里聊私人的话题,都是些非常非常个人的话题。



所以,我知道松田要在暑假到来时和清川先生说出分手的话。而松田知道,暑假结束时,我要向她告白。



我们认为那样是真诚的,认为是遵守着最低限度的规则。不过冷静地思考来看,也不应该说是那样,只是除了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之外别无他法。



那个周四,凌晨三点时,我不在活动室。



当时只是有预感,我们不能这样碰面。我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而她应该也不会拒绝我。



我在最后一刻给她发了封消息:“今天还是算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她发来回复。



——知道了。不用担心。那么明天见。



第二天预定是为制作社刊而开会。到那时,她应该会是在言行举止上都表现出“文学社社长”的模样。



今晚我把自己往“恋人被杀害的悲剧主角清川先生所殴打的角色”这一模式里装。就算觉得很蠢,就算自认很可悲,我还是没有抗拒这么做的冲动。织原说过“是你的错。”这不言而喻。我是想被松田的恋人揍一顿。



不过,只要贯彻那个角色,我也可以这么说:



——你本来很快就要被松田甩了。



我把那句话咽了下去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清川先生。



尽管看上去很蠢,尽管很糊涂,尽管自己可笑而别无他法,但如果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就感觉很对不起松田。



续写她的文本也是这样。



尽管很矛盾,但我还是没能踏入那里。



终于,我来到了文学社活动室。



没带活动室的钥匙。



我在活动室前仅有的一张凳子上坐下,闭上眼。







“你在做什么?”霍尔顿说道。



不,他不是霍尔顿。



我头倾向一侧,答道:“挺想和你再会的,想和你慢慢聊。”



我一定是想和从自己最深处抽离出来的某个自己再会。



好一阵子,他都只是一直看着我的脸,好像有些莫名其妙。



我揉了揉被清川先生殴打过的脸,补充说道:“说得要把你翻译出来的,是你。用这种方式自然是没法翻译你的,只会看起来很鲁莽又无意义。可我也还是用尽办法拼命想把你翻译出来的。”



也就是说,我想把他的话语转换成我的话。



霍尔顿像是目瞪口呆般地看着我,说:“难不成啊……”,他看上去莫名有些困惑,“难不成,你相信自己的真心是由伟大、崇高、无可非议、美丽而纯粹的事物构成的?”



“嗡”地一声,头盖骨内侧回荡起像是耳鸣一样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