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像是日常之谜的玩意(2 / 2)
然而,正当我等待自动门打开,准备冲进店内时,
“咕!”
我的视野突然变成了橙色的黄昏天空。
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摔了个大跟头。
这是一个奇怪的场景,我躺在超市入口处仰面朝天。
小爱已经冲进了店里,但她回过头看到我,
“你,你在干什么?”
“小爱,仰望苍穹也探寻不到答案──”
“别躺在那了!立刻把那些诗人的设定删掉,数秒就行了!在这家店的门口做什么啊!”
小爱伸出手,我伸出右手,试图站起来。
但是我无法站起来。
“我,是不是胖了?”
“不是,你只要牢牢抓住我的双手就好!”
“──这双手所抓住的东西,绝对不能放开,牢牢握住──”
“怎么这么执着诗歌啊,不改变一下风格吗?而且怎么突然变成了席卷排行榜的热门歌曲歌词。”
我无视了小爱的吐槽,紧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绝对不能放开,牢牢握住。
闹剧过后,我跟随小爱进入了商店。
不过,要找托马托君似乎相当不容易。高大的货架密密麻麻,视野很差。
我一进商店,立刻就看到了『肉类』、『鲜鱼』和『糖果』等塑料牌子挂在每个货架上。这样就可以立刻知道每个货架上都有什么。
“分辨出他们高昂的声音就好了。”
小爱说得对。只好依赖听觉了。
为了不被商店里的音乐干扰,我聚精会神地搜寻着托马托君玩耍的声音。
“嘻嘻!”
就在那时,欢快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我们走!”
在小爱的催促下我紧随其后来到了糖果区。这是高昂之声出现频率最高的区域。肯定能找到!
但那里没有托马托君一行人。
只有快要上小学的男孩和女孩,紧抓着妈妈扶着的手推车自在地玩耍。
这个幸福之家看见了我们,妈妈也挂上了疑惑的表情。
“你们好。”
我们轻快地打了个招呼。
就在那时,我们抬起头,看见商店深处闪过的二人组。
“找到了!”
伴随着小爱的呼喊,我们立刻冲了过去。
我们随着托马托君的步伐奔跑、拐弯,我喊道:“托马托君!给我停下(待ってちょうだい!)!”可是前面有一个障碍。
拐角处有个试吃区,一个戴围裙的女士正手持香肠。
“请尽情品尝,短篇集中每个人的出场机会都很有限所以我会尽己所能。”
她卷起袖子。
显然,她以自己是作品中的角色为荣,充满动力!
“我们并不是来吃香肠的……”
“不必客气。请吧。”
最终,小爱和我被迫尝了一口。总的来说,味道不错。
“这香肠是用新鲜的羊肠制成的中华香肠。年轻时我痴迷于中华烹饪,经过不懈的研究,终于有机会在这里现场销售。”
这么说着,阿姨仰望着天空。
──需要一百页,不,两百页吗?
充满激情的钻研时代有足够的故事填满那么多页。
不过不行啊,不能太过专注于页数。毕竟也只是我的粗略估计。
“研究生毕业论文是『日本与中国的食文化比较论』,就是这个,我稍微念一段。嗯……”
阿姨突然拿出了一叠A4纸。
等一下,这信息密度要爆炸了!在现场销售的时候念论文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小说里都会引起众怒,会被指责『在对话中过多注入作者观点而缺乏脉络』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了推销模式,阿姨突然停下来阅读论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样?不考虑一下吗?阿姨啊,不管被分配的页数如何都会强烈推荐的哦。”
缓慢,却紧逼而来的阿姨。
“知道了!知道了啦!”
小爱投降了。
“谢谢。中国的香肠也有各种各样的种类,有腊肠和香肠。它们分别念作lachang和xiangchang。中华料理果然很棒。有北京烤鸭、炸酱面、麻婆豆腐、宫保虾仁、酸辣汤、鳝鱼、上海蟹、XO酱炒西兰花、清炒菜心,还有我最最最钟意的小笼包……噢,糟糕。我弄得字好复杂。请在打印时确保字体没有被挤扁,真的拜托了。”
这是何等的体贴!我们匆匆离开了那里。
在我们手中,紧握着全新推出的中华香肠。
试吃区上面挂着摇晃的广告牌。
牌子上印着大受欢迎的料理研究家·三井闺秀手持香肠和火腿的叉子的样子,同时写着『肉食系女子、欢迎品尝』几个大字。
完全逃离了阿姨后,小爱说道。
“当我对着托马托君说『给我停下(待ってちょうだい)』时,她只听到了那个『给我(ちょうだい)』吧。”
严重的误算白白浪费了时间。
真的能追上托马托君吗?
“顾客您好。”
这时,一名强壮的店员走过来。他双手抱着纸箱,但眼神完全充满敌意。
“两位顾客在做什么呢?不是来购物的话请您离开。”
店员将纸箱放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
此时,视线的边缘有两个小影子从店铺的出入口穿过。
──在那!托马托君!
“小爱!”
我轻抬下巴,示意小爱看向出入口。
小爱也依稀看到了托马托君的背影。
“你们在干嘛?”
店员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起了一瓶日本酒,像哑铃一样举起来,他的胳膊像年终奖的火腿一样粗壮。这家伙明显是那种既搬货物又锻炼肌肉的运动迷。
现在店员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我要保卫这家店』的正义之士,我们则已经成了罪恶的代表。
“对不起,我们马上走。”
小爱说着试图轻轻绕过店员。
“能到后面的办公室来一趟吗?首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店员靠近小爱,但现在没时间应付这些。
“以后有时间就去!她的名字,是那个……『侦探DE余裕』!”
我指着小爱,用显而易见的假名自我介绍。
“你这家伙!”
我捂住正欲发作的小爱的嘴竭尽全力逃离。
刚到外面,发现已经下起了雨。
“我来撑伞。”
小爱拿着伞,我也靠进去,紧随托马托君。
小爱的身体似乎稍稍位于伞外。
“你的装备真是太防水了!托你的福我都淋湿了!”
“不可抗力!不可抗力!”
在商业街的一处拐角,我们发现了托马托君。
“啊──姐姐!”
在文具店的屋檐下,托马托君正在躲雨。
没看到奈绪君,或许刚刚分别。
这个屋檐非常窄,只要雨势稍微偏斜就会马上淋湿。
“嗨!托马托君。”
小爱以温柔姐姐的样子打招呼。
托马托君察觉到她想问关于路边石子的事情。
“石子的事情才不告诉你哦!”
嘻嘻!托马托君露出笑容。
明明大汗淋漓地追赶托马托君,最终却什么都没了解。
“托马托君,没有伞吗?”
小爱问道,托马托君“嗯”地点了点头。
“哦,我好像也带了伞。”
在包里找到了一个折叠伞,托马托君露出疑惑的表情。
由于不知道雨会何时停,让托马托君一直躲雨也太可怜了。
小爱把伞递给托马托君。
“真是的,我明白了。你拿着姐姐们的伞,回家吃妈妈做的饭,和爸爸一起吃。”
托马托君说了声谢谢,然后露出有点悲伤的表情,
“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啊……”
小爱露出尴尬的表情。
托马托君却走上人行道,自然地高举起伞。
“但是,我会去见爸爸的!”
托马托君像往常一样“嘿!”地跃起,离开了。
小爱从我手里接过伞打开,我走了进去。
从屋檐出来,雨滴砸打在伞上。
“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我也伤害了某人……
我无法忍受这一点……
如果人与人互相伤害是理所当然,那我该如何是好……
向风──”
“别再问了!而且也不要在这个严肃情节里乱入诗句!太强行了!”
“正如您所言…
雨滴化作银白之枪,刺破了伞,淋湿了我的身体。
这是,给予口无遮拦的我的告诫。”
“别嘴硬了!因为你说了蠢话伞都破洞了!”
我无言以对。
目送着托马托君跑回家的背影,最终谜团依然没有解开。
四
几天后。
“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托马托君了。”
我们忙于校内和校外玩乐,没怎么闲下来过。
当然没有忘记托马托君,但他在我们心中的位置似乎有些偏离了。
“也许托马托君也忘了我们。”
位于日常之谜的中心,小爱、我还有托马托君,肯定都过着眼花缭乱的每一天。
我仰望天空。
“小时候的我还不懂。
小幸有自己的生活。
我所不知晓的,小幸的朋友。
所以,当被拒绝一起玩时,我悲痛欲绝。
尽管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向风──”
“问也没有答案啊────!”
在做出夸张得仿佛可以出现音效的动作后,小爱回过头来仿佛庆祝胜利地说着。
没有看她的脸所以不知道,但我想要一个更感伤的表情。
“为什么你总是要强塞莫名其妙的设定呢!”
此时,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救护车警报声。
“发生了什么事吗?听起来很近啊。”
我们不由自主地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这样来到了公园,救护车停在那里,一名少年被抬上担架。
“托马托君!”
担架上的人竟然是托马托君。
“啊,姐姐们!”
他看到我们,坐起身来满脸笑容地挥手。
好像没大碍,真是太好了。
“发生什么了?”
小爱向托马托君询问。
“我在考虑能不能飞上天,所以从树上跳了下来。如果我能飞就能去见爸爸了,下次姐姐来教我飞吧。”
托马托君不是对小爱说的,而是对我说的。
感觉以前也有过这种事,为什么是我?
“托马托!”
这时,有人喊出了托马托君的名字。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扎着头发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气喘吁吁地站着。她身上穿着附近一家便当店的围裙,正在工作吗?
“妈妈!”
“你受伤了吗?”
“没事的。”
然后托马托君的妈妈松了口气,把手放在膝盖上。
“我明明说了,不要做危险的事。”
此时,一直活力四射的托马托君显得有些失落。
“因为、因为……我想如果能飞上天,也许就可以去见爸爸……”
他这么说着,眼中泛起泪水。
我注意到托马托君的妈妈也对此感到惊讶。
“好想见爸爸……”
托马托君的妈妈不假思索地,紧紧抱住了他。
托马托君嚎啕大哭。
五
“没有大碍,听大夫说明天就可以回家了,真是万幸啊。”
刚从病房出来的母亲安心地说道。
“这次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嗯,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
小爱和我都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们才添了更多麻烦。
“托马托君,说了些关于爸爸的话,对吧?”
小爱问向托马托妈妈。
“是的,我们半年前离婚了,托马托留给了我。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我觉得生活还算凑合,不过那孩子似乎很想见他的爸爸……有时候会流露出寂寞的表情。丈夫回到了关西老家,我们三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常坐飞机去看他的父母。所以,他想要飞去见他爸爸吧。”
“和丈夫……和托马托的爸爸还保持联系吗?”
“是的,我会定期告诉他托马托的近况……”
母亲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爱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平常总是在开玩笑,但这种时候却派不上用场。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张口。
“毫无疑问,我们现在还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
但感觉自己稍微前进了一步,长大了一点。
但如果可以忘却这份痛楚,我想一直如此。”
“你还这样说的话,连我都会被人误解成不明事理的人,还是闭嘴吧。”
“了解。”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被小爱警告也很正常。
但是,我找到了那从出人意料的角度不请自来的真相。
听了托马托妈妈的话,我终于明白了。
托马托君不可思议的行为,全都是为了飞翔。
在室内装饰店躺在地毯上,可能是因为读了『一千零一夜』中有关飞毯的内容。
阅读动物图鉴,也许是因为他想像鸟一样飞翔。
甚至太过专注于穿梭天际的飞机,差点被车撞到。
托马托一直都渴望飞翔。
这么想的话就明白了,闪闪发光的石子,就是机场的跑道。
现在想起来,托马托一直都在用手伸作翅膀的动作沿着摆满石子的道路奔跑。
最不可思议的是,第一次见面时,托马托为什么对我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不是对小爱。
现在我明白了原因。
那一天,托马托靠近我们搭话前的那个时刻。
我为了补强作为侦探的美智驱爱诗意的那面,正特意使用着诗歌解说。
那个时候我说过『没错,也许那时我真的拥有翅膀』
托马托听到那句话后,就走近了我们。
听了我们的对话,他觉得也能飞翔。
听到这件事后,小爱一脸惊讶地说道:“原来如此……”
她也许再也无法复出了。
但是,这样可不行。小爱在推理之外也能作为侦探做些什么。
“小爱!我们这次什么也没做到,至少也要帮助一下托马托君。现在这样下去,毫无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突然扯到身份认同了啊。尽管不太可能让他见到爸爸,但或许可以让他体验一下飞翔。”
面对小爱的谜之发言,我投以怀疑的目光。
“没问题吗?你真的会把这个日常之谜解决吗?如果让托马托君陷入危险,我会赌上日常之谜之名全力以赴。”
“拜托你为了自己的名誉全力以赴吧!为什么要从宏观的角度提出异议呢?总之别担心,交给我吧。”
第二天。
以不会表现成跟踪的方式,我们在必经之路上等待托马托君。
小爱究竟打算做什么,她还没有告诉我。
这时,托马托君跑过来打招呼:“啊!姐姐们!”
他的右臂缠着绷带,但看起来依然活力十足。
小爱蹲下来,凑近托马托君的脸。
“托马托君,想要在天空飞翔吗?”
“什么?”
托马托君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果然,他想飞想的不得了。
“姐姐们呢,和小鸟是朋友哦。所以,会让你稍微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真的吗!好期待!”
“优,借下手机。你不是一直在录视频吗?”
终于,我也明白了小爱的打算。
小爱想要向托马托君展示用自拍杆拍摄的风景。
──想要插图。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把手机连接到小爱的自拍杆上并随身携带。
为了捕捉到小爱的身影,我一直站在后方(这种助手的感觉不是很棒吗?)持续拍摄着小爱和周围的景象。
这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当我保持拍摄状态进入超市时,因为自拍杆卡在门口摔了个跟头,甚至在商店内也被当成了可疑人物。嗯,理所当然。
下雨时我也撑着自拍杆所以向小爱借了把伞,毕竟要保护精密仪器的智能手机不被淋湿也很正常。小爱因为被淋湿而发牢骚也太小题大做了!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拍出了很适合插图的风景。
小爱特制的自拍杆柄很长,所以拍照时要稍微俯视。
所以是一种从高空俯瞰大地的视角,就像飞鸟俯瞰大地一样。
托马托君也,肯定会开心的。
微风予我以答『没问题的』。
看来小爱也不能吐槽心之诗歌。
风也,终于告诉了我答案。
“……优,你现在一脸狡黠的笑容,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没,没有啦!”
即使失去了侦探的能力,似乎还残留着直觉。
差一点被发现了,好危险,好危险。
我把最近一直在拍摄的视频给托马托君看,虽然有些担心作为鸟瞰来说高度较低这一点,但托马托君的表情很快告诉我这种顾虑是多余的。
“啊,这是我放学回家的路!”
“离我家很近呢!你可以顺便过来玩的!”
“姐姐,你摔倒了!”
“小鸟,飞进超市了!”
他好开心啊!这是多么安宁的时刻!
“怎么样?飞得开心吗?”
看完一切后,小爱弯下腰,与托马托君的身高和视线齐平,然后向他询问。
“嗯……但是,不能飞到爸爸那里吗?”
一脸喜悦的托马托君似乎还在挂念这个。
“等托马托君再长大一点吧。”
“那就能飞上天吗?”
“总有一天会的。”
这么期盼着,那个『总有一天』肯定会马上到来。
“托马托!”
托马托君的妈妈走过来递给他一部手机。
“飞上天也许有点难,但小鸟会帮你找到爸爸的。”
这么说着,妈妈给托马托君展示了手机上一位男性的画面。
她也似乎打算在与鸟儿成为朋友的情况下鼓励托马托君。
“爸爸!”
托马托君睁着本就很大的眼睛。
“托马托,你在乖乖当好孩子吗?”
在显示屏的另一边,爸爸带着哭腔,声音有些嘶哑。
“嗯!我很乖的!所以小鸟才到爸爸那边的吗?”
爸爸瞬间接上了话。
“没,没错。托马托是个好孩子,小鸟特地来告诉我的。”
“嗯!”
托马托君和爸爸的对话还在继续。
不过,那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这样就好。
小爱和我轻轻地向托马托妈妈行礼。
妈妈也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
“好了,侦探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回去吧。”
小爱用温和的表情催促我。
从这里开始,是托马托君与父母的故事。
“是呢,怎么感觉展开有点突然呢。”
对冷静指出这一点的我,小爱如此说道。
“这是托马托君家庭的日常。我们不应该过多关心展开什么的。”
“小爱……因为推理能力有所减弱,就强调起这些心灵细微之事,然后说着『侦探的任务已经完成』,感觉真的很逊呢。”
“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但通过这次的日常之谜,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人的情感。在未来我会变得更善解人意。通过这一事件,我领悟了『包容力』。”
“怎么了,突然之间?温柔这种东西即使没有经历事件也要拥有哦。这是人性根源的一部分哦。”
“别揶揄我!如果不稍微积极地看待你那无理取闹的绕远路做法,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虽然还在生气,但她变得积极乐观也是好事。于是我开始作结。
“时间流逝。
每个人的故事仍在继续。
但那已是另一个故事了。
在轻轻合上书后,我变回了平常的自己。”
“以诗歌作结很不错吧!”
我对小爱莞尔一笑,仰望天空。
微风虽然吹过,但却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