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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替身回来了第77节(2 / 2)


  他忽然想起七八百年前他们师兄妹几人去凡间除蛇妖。

  那时候他们几个不过元婴修为,应付那条赤练蛇妖都有些勉强,最后拼着左臂被咬出两个血洞,他还是将剑插进那蛇妖七寸中。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蛇背上一剑削落蛇头时村民们的欢呼声。

  妇人们抱着自己的孩子,排着队求他摸一摸孩子的头顶赐福,因为他们是仙人,代表着吉祥安康与幸福。

  耆老们为他们立下长生牌位,日夕诵祝,青壮们将一坛坛自酿的浊酒抬到他们船上,搬空了全村的酒窖。

  他记得他们放舟湖中,一边流着血一边用大陶碗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喝醉了便扣舷而歌,最后躺在酒坛上酣然入眠,连大雨倾盆都未察觉。

  他记得自己曾发下豪言壮语:“若是能一辈子这样行侠仗义、惩妖救民,便是只能再活几十年又有何憾!”

  “这便是我的道!”他依稀听见昔日那个轻狂的修士向天喊道。

  然而他早已忘了。

  修为一点一点累积,境界一层一层突破,他早已将曾经的道弃如敝屣。

  在毫不犹豫向那无辜的凡人少女下手时,他便彻底地背叛了他的道,这便是他的报应。

  第68章

  姬少殷站在苏剑翘的院门前, 抬手敲了敲,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剑翘,你在么?”他扬声道。

  没有人回答。

  他从小半个时辰前便开始传音找她,一直没得到回音, 于是他又遣道僮去重黎殿询问, 方知她今夜并未去用晚膳。

  联络不到她, 姬少殷担心她练功时出了岔子, 踌躇一番,还是不请自来——心法和内功若是练过了头, 轻则损伤经脉,重则走火入魔,苏剑翘这样执拗到有些偏执的性子最易生出魔障。

  “剑翘,我进来了。”他又对着空落落的院子说了一声。

  房中没有点灯,只有庭中花树间一盏长明不熄的小灯笼发出溶溶的清光, 像一轮小小的月亮照着一地落花,给这小院落平添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姬少殷穿过庭院走到苏剑翘的房前,扣了扣门:“剑翘你在里面么?”

  话音甫落,门扇朝里打开, 一身白衣的少女忽然从里打开门, 中衣外披着一件道袍,腰带也未系, 她用手掩着衣襟, 蹙了蹙眉:“弟子在。”

  姬少殷直觉她今晚有哪里不太一样, 或许是眉宇间的神色,或许是口吻中的一丝不耐烦, 都有些不像她。

  然而他并未多想, 只是关心道:“我方才传音给你, 一直没回音,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少女摇了摇头:“练了会儿心法有点累,睡着了。”

  姬少殷赧然道:“抱歉打扰你休息。”

  苏剑翘冷淡地“嗯”了一声,顿了顿才道:“无妨。师尊找我何事?”

  那“师尊”两字她说得又快又含糊,烫嘴似的。

  姬少殷微觉异样,却并未介怀:“倒把正事忘了。”

  他收起伞靠在墙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卷半旧的书:“明日我和你冯师叔、沈师叔他们要去趟白州,这几日不能教你功课,这卷功法你先看起来,若有不明白的就去问素问。”

  苏剑翘接过书卷:“让素问带来就是了,师尊何必专程跑一趟。”

  姬少殷微微一怔,随即道:“此去不知要几日,也是来和你道个别。”

  苏剑翘听了这话依旧面无表情:“去白州做什么?”

  姬少殷微一迟疑,还是如实道:“凡间西南有冥妖为祸,我们奉命去除妖。”

  苏剑翘点了点头,过了会儿似乎才想起什么,补上一句:“师尊多加小心,打不过切莫逞强。”

  姬少殷不由莞尔:“为师知道,剑翘也保重,修炼要紧,但切勿过度,修行是一辈子的事,不用操之过急。”

  见她眉宇间又浮现出隐隐的不耐烦,微觉诧异,不过还是温声道:“你回去歇息吧。”

  苏剑翘道:“师尊慢走,不送了。”说罢便关上门回到屋里。

  姬少殷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中越发困惑,平日徒弟虽冷淡,但待他这个师父还是很恭敬的,今日却处处透着敷衍。

  他思来想去没什么头绪,只得拿起伞走下台阶。

  “苏剑翘”回到房中不过片刻,昏暗的卧房内突然凭空出现一只白色蝴蝶,微微发亮,像一片月光,紧接着更多白蝶飞来,聚集在一处,忽然变作一个白衣少女,却赫然又是一个苏剑翘,不过脸色更苍白,神情也憔悴得多。

  先前就在房中的“苏剑翘”摇身一变,成了俊美无俦的翩翩少年,墨发披散在肩头,一身水绿色锦衣上缀满了樱桃花,祂往榻上斜斜一靠,便似卧在繁花间。

  “怎么去了这么久?方才姬少殷找不到你人,都找到重黎殿来了,”若木凉凉道,“若非本座替你遮掩,看你怎么收场。”

  “多谢,”冷嫣道,“去收拾了一下残局,耽搁了一会儿。”

  她一边说一边坐到床上,显是疲惫至极。

  若木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绿琉璃小瓶朝她掷去:“喝。”

  冷嫣抬手接住,拔开瓶塞,一股草木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但是嗅一嗅便觉神清气爽。

  她一仰头将整瓶灵液灌了下去,灵力自她丹田迅速涌向奇经八脉,弥补了悬丝传魂术的大量消耗,但她眉宇间依旧充满挥之不去的倦意。

  她这次并未出手,只是借刀杀人,最后出面收拾残局,做些毁尸灭迹的扫尾活,但却比上回去凌州对付谢汋更疲惫,因为这次死在归元宗飞舟上的一百多人并不都是该死之人。

  若木眉心微微一动,想说点什么,但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无力,于是祂只是道:“累了便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