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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2 / 2)


  洛九江:“……”

  他谨慎地避开了这个危险的话题:“好,蜃珠的珍贵我已经知道了,阴峰主,咱们言归正传,你干嘛跟个孩子过不去?”

  阴半死表情仍然僵冷不动,眼中却隐隐泛上嘲意:“那你可知,蜃珠能保你从筑基到元婴都无需悟心,能避三次大天雷劫。像你那颗一样大,五次雷劫也能避。”

  洛九江眉头微挑,这下真正吃了一惊。

  要知道筑基往金丹去时需要开悟,从金丹到元婴就更是修为与心境并存,这两者缺一不可。修为往往能用各色灵宝堆上去,心境却少有捷径可走。按阴半死这么说,这蜃珠确实珍贵无比。

  但洛九江从不是那种拘泥外物的人。

  早先在七岛上,他把手中最好的一棵筑基草药送给大哥便眼也不眨,等到了死地中,他拿自己的命给谢春残挡出生路也无二话。更别提从小到大他对半分给寒千岭的东西更是不知凡几,要他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气鬼,早一百八十年就给憋屈死了。

  这蜃珠确实是个宝贝,不过没有也就没有了。

  难道他自己还算不上个比蜃珠更珍贵的活宝贝?

  “再珍贵不也化到那孩子身上了?”洛九江微愣片刻,便自然而然地放下,他释然笑道:“我从前没得蜃珠前就没烦恼过雷劫心劫,如今没了它也该一样的过。何况这珠子陪我一段,既帮我调理了内息,又多拔高了我一段修为,算来是我赚了。”

  洛九江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阴半死的肩膀,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不避嫌。他温声宽慰道:“我先前不知道这珠子如此贵重,若我早知道,斗约里就只字不提请峰主来为我找还珠子的事了——单凭峰主比斗前信我之心,比斗时留情之手,难道还抵不过一颗珠子吗?”

  阴半死无动于衷地听过他一番心意拳拳之言,一张起皮蜡黄又凹凸不平的面孔没半个动作,一点表情也吝于摆给洛九江。

  他只是突然转头,眼中所含的讥刺之意简直及得上之前几次的总和:“我要是说,你现在进屋去杀了那孩子,我就能给你从她血脉里熬出一颗小号的来,你动不动手?”

  说到这里,阴半死微眯双目,眼中俨然迸射出两道如电闪一般森然而雪亮的目光来,比起他一贯的漠然神态竟有说不出的慑人之意:“你刚才救她一命,现在要她还你,命债算我的。”

  “……”

  阴半死直视着洛九江不放,似乎不肯错过他脸上显现的每一点儿心理变化。

  如他所料,洛九江先是不可置信地一窒,然后眼角肌肉古怪跳动几下,最终长吸口气,显出一种已做出某个重大决定的神色来。

  不等阴半死冷笑出声,他的下巴就骤然一痛,整个人被对面凭空一拳打得倒退了三步远。

  “我想了又想,还是没好意思再用刀鞘。”洛九江沉重道:“峰主非得这样吗?咱们书院出身,都是文明人,怎么不比划两下还说不得人话了?”

  阴半死咳了一声,刚刚那一拳让他牙齿磕破口腔,故而唾出口血沫子:“你再动手,我亲送你含笑九泉,了你心愿,让你天天能听死人话。”

  话虽如此,他挨了一拳,脸色倒好了些,只是开口依然是一贯的不中听:“但愿你永不后悔,十几年后别再找我做事——你也不必找我,十几年后她连骨头渣子也不会留下。”

  说罢他整整衣领,落在一刻前被洛九江握皱衣襟上的眼神无比嫌弃,随即毫不留恋,转身欲走。

  洛九江心生警惕:“你刚刚那话……怎么说?”

  阴半死看洛九江一眼,突然抬手就是劈面一针,洛九江刀也未拔,直接使刀鞘叮声撞开,自己则团身一跃,避开阴半死左掌弹出的三道灵气线。

  阴半死抓回空中被撞飞的灵针往怀里一揣,淡淡道:“放在崔嵬,你避不开。”

  洛九江呆立原地,把这话反复咀嚼几遍,随即恍然大悟。

  崔嵬号称人间界限,实际上还属于修真境内,灵气浓厚,故而阴半死弹出的灵线找准波动就十分隐蔽,足以让洛九江辨识不出。

  而人间这种地方灵气凋敝,有一点都显眼得好像夜空里的二踢脚。而那被蜃珠通了经脉的小姑娘——

  洛九江想到关键处猛一扭头,从最初还需要阴半死引路才能找到这件茅屋,到现在洛九江就算站在百里之外都能定位此处方向。

  刚刚他和阴半死说话太专心,小女孩的变化又循序渐进,他竟未能第一时间发觉:这下女孩儿已经不是夜空中的二踢脚了,她周身灵气张扬得简直像天上的月亮。

  “太打眼了。”洛九江皱眉道。

  阴半死冷哂一声:“只是打眼?”

  “木秀于林,对这孩子来说可能有些危险吧。我们还是把她带回修真界,从长计议。”

  话音刚落,阴半死就斜来一眼:“原来你是真不知道,这种后天遇上异宝改了身体的孩子会遇上什么。”

  “杀了她试图熬煮出点东西纯是下品做派,活剖才算节约材料。你想带她回修真界?她这种天生灵脉未开的凡人,就算被异宝拓出一身经脉,也丹田闭锁不能修仙,人人看了都要恨她浪费宝物,只好废物利用,一根根把她浑身经脉生剔出来,再剥她的皮,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挑了她的手筋脚筋又割去她舌头,养她如养一头待宰的猪。”

  这一番话听着就鲜血淋漓,又被阴半死描述得活灵活现,如那惨相就在人眼前,足以让常人听得心惊肉跳。

  然而阴半死仍然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他难得一长串句子讲下来,却连个加重语气的音节都没有。

  “什——”洛九江才吐出一个字,就被阴半死轻飘飘的一句断言截断,他用得是气声,说不好是因为得出这结论无需费什么力气,还是说出这话已让他再不剩多少力气:“她要死的。”

  这话听起来端得耳熟,好像什么人也和他说过。

  第96章 老阴

  洛九江怔怔站着,眼前突然划过谢春残的脸。

  ——“与其要你上了通缉榜被别人杀了, 不如我亲手了结你。”

  ——“你若能胜过我, 也是要死的。只是能走在我后头。”

  阴半死如今表现, 可不就和身陷死地多年,已被那鬼地方逼得已然神经质的谢春残颇有相似之处?

  谢春残觉得上了绝情缉就必然会死, 来了死地就不能活着出去,这逻辑和阴半死那“被异宝洗髓伐筋后必然不得好死,还是让我给她个痛快”的思维模式岂不是一模一样?

  见阴半死转身要走, 洛九江饶是思绪混乱成打了无数死结的一团, 却也不由开口把他叫住。

  “峰主, 我……我听闻云深峰主药到病除,虽不肯活死人, 却不难肉白骨。将死之人前去求医, 他即使不肯治, 却也能给指出一条明路。然而就是这样的非凡人物, 竟也医不得自己心病吗?”

  如此前听到洛九江对遗失蜃珠的态度一样,阴半死仍是无动于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