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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 / 2)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

  颜舜华没插嘴。

  她才六七岁,不该能听懂这些事,更不该发表意见。

  反正有云初表哥在。云初表哥光凭一次见面就能察觉魏公明和顾成晁的不对,脑袋可比她好使多了!

  她看了那么多年,也没看清顾成晁的真面目。

  沈云初不知道魏公明两人为何盯上沈家,颜舜华却是知道的。

  为了“高人”。

  当初刚相识不久,顾成晁就曾向她试探过是否有“高人”存在。她没想过瞒着顾成晁,更不觉得玄冥道人那些胡言乱语有多大用处,顾成晁一问就高高兴兴地合盘托出。

  知道玄冥道人已经离开沈家,顾成晁对她冷淡了许多。

  后来顾成晁丢了太子之位,曾经围绕在他的人都作鸟兽散。她偷偷去看他,他在她面前哭了出来,全然没了太子的威风。

  那时她可以出入皇宫,时常能见到圣上,便一次次在圣上面前提起顾成晁。这番努力终是让圣上心软了,免了顾成晁的禁足,封了他当藩王,打发他去了封地。

  再后来,她曾试图替顾成晁寻找玄冥道人,最终却只在一处道观里找到一句:“缘分已尽,不必找寻。”可见玄冥道人知道她在找他,却选择避而不见。

  如今想来,玄冥道人应该早已看到了“未来”吧。像玄冥道人这样的世外之人,即使看破了天机也不会过多地插手——天命不可违!

  颜舜华顿了顿,翻开了另一本名册。她指着上头的第一个名字,脆生生的小嗓儿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默:“姥姥,今年还要给道长爷爷做道服吗?”

  玄冥道人住在沈家时衣食住行都是沈家打理的。玄冥道人虽然疯疯癫癫的,拿出的各种玩意儿却能让颜舜华高兴起来——是以沈家上下都将玄冥道人视为贵客。

  颜舜华这看似无意的话,却给了沈云初提醒。

  他脸色微微变了,总算明白是什么让魏公明注意上沈家——他将玄冥道人给颜舜华做的“玩具”送给了那位小客人。

  那些“玩具”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也颇为新奇,绝不是寻常人能想出来的。而沈家祖上历代都是掌厨的,到了沈大郎这一代却突然开始冒尖。

  更重要的是,圣上还亲自封沈老夫人为“郡夫人”,准备重用沈大郎——

  这一切加在一起,难免有人会想到沈家是靠了“外力”。

  沈云初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却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揉了揉颜舜华的脑袋,由衷夸道:“晚晚真聪明,我们当然要给道长爷爷做道服。”他半蹲到颜舜华跟前,和颜舜华商量起来,“道长爷爷做的玩具那么有趣,我们将它教给更多人,让更多人和晚晚一起玩怎么样?”

  颜舜华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她一口答应:“好!”

  沈老夫人知道自己这孙儿向来最有主意,不曾阻拦,由着沈云初叫来管事将事情吩咐下去。

  那些“玩具”都是小玩意,可以在货行那边售卖,也可以在丰和楼、丰和茶馆放上一些,要让更多人通晓倒是不难。沈云初画了个暗喻“玄冥”二字的标志,让人在做“玩具”的时候印上去。

  既然有人想要从沈家找出“高人”,那他就让他们知道“高人”的存在。左右玄冥道人也不在沈家了,他们真要找也找不到沈家头上。

  至于那些被拿捏住的管事,留着也无妨。

  也许将来可以靠他们给那些阉人递些消息。

  沈云初吩咐完了,才离府回书院。只是经过城南之后他又绕去府衙一趟,不过没有去前院,而是去了大牢。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府衙中的差吏是最不好相与的,他们没多大的权势在手,唯一能欺负的就是百姓。

  偏偏这些年通州州府这边出了个韩霸王,脾气特别霸道,长相凶横,武艺高强,他父亲、他祖父都在府衙当差,但都是老实巴交的老实人,到了韩霸王这却完全不一样。

  韩霸王如今才十五岁,却已经比二十来岁的人要健壮,他十岁那年打趴了所有准同僚,得了当初那位州牧的赏识,一跃成为差役们的头头。韩霸王有“三不许”,头一条就是不许欺压百姓,几年下来通州一片祥和,百姓们见了差役竟会主动打招呼。

  当然,这府衙和大牢,许多人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韩霸王正在那训人,差役们齐整整地排成一行,被他一个个狠狠地骂过去,骂得每个人都耷头耷脑,活像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几。有人眼尖地瞧见沈云初来了,如获救星:“沈小郎君来了!”

  韩霸王扭头骂道:“谁许你说话的?去,带犯人挖山去,盯紧点儿,跑了一个要你好看!”

  被分配到苦差事的差役哭丧着脸,回去点了些人手办事去。

  原来能来挨骂的差役手底下都领着十个人左右,寻常差吏还没有这种“殊荣”。

  韩霸王把人都打发走,才转向沈云初,朗声一笑:“这些家伙一天不骂不老实。沈老弟,那些人我都给你好好关着,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你要去看看他们?”

  沈云初点头,把路上买的炊饼、包子给了韩霸王:“刚才见到了,顺便买的。”

  韩霸王力气大胃口也大,饭量能顶十个人,府衙供给的早晚两顿饭隔得太久,韩霸王经常吃不饱。沈云初自相识起就时不时地给韩霸王加餐,比如这回他带来的布包就裹着十来个拳头大的炊饼和包子。

  韩霸王没和他客气,拿出个炊饼咬在嘴里,把沈云初往里面领。等走到关押那伙偷儿的牢房前,拳头大的炊饼已经被他整个吞了下去。他说:“就是他们了。”

  沈云初借着大牢昏暗的光线看去,只见那群偷儿都失了往日的精明和神气,全都双目无神地坐在那儿,颇有些万念俱灰的模样——也不知韩霸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沈云初无意深究,他看了韩霸王一眼。

  韩霸王会意地拍拍木栏,用力之大让整个监牢的木栏都随之晃动了几下。

  牢房中的人如临大敌,齐齐望向韩霸王和沈云初。

  沈云初淡淡一笑:“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韩霸王站在一边吃包子,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可韩霸王越是不说话,就越让人心慌,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就是他手里的包子,他大嘴一张就会把人吞进去。有人撑不住了,颤巍巍地开口:“什么选择?”

  沈云初说:“要么在这里多待几年,”韩霸王盘问了两天,把这些人审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大多不是本地人,一部分是家中无亲无故,一部分是许多年不曾回家一趟,总之都是些无根之人。沈家要起来了,麻烦会变多,不能摆到明面上做的事也会越来越多——这些人收拾收拾,用处不小。沈云初神色温和,语气平静,“要么以后听我的,替我办事。”

  此时随行的书童把倒好的酒端了上来。

  沈云初说:“愿意出去的过来把酒喝了,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