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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2 / 2)


  玉润:“……”

  她们家这位姑娘,最缺的就是分寸,什么人都敢得罪,什么事都敢做。这才到京城没多久,就已经惹了那么多流言蜚语!

  颜舜华无意与玉润多解释。她收拾琴囊,带上珠圆出门。京城局势复杂,她没有带上雪球,而是和别家姑娘一样乘着软轿出发,去了谢蕴清那边。

  谢蕴清不喜热闹,宅中仆人很少,门房自然只有一个。颜舜华过来是不用通报的,她朝门房笑了笑,便领着珠圆入内。

  不想刚走到谢蕴清所在的院子,颜舜华就听到谢蕴清的怒喝:“出去!”

  颜舜华一愣。谢蕴清永远疏疏淡淡的,何尝有过愤怒这种情绪?

  颜舜华忙跑了进去,却见一个身穿广袖宽袍的女子正与谢蕴清对峙。

  那女子容色美丽,神色却带着几分讥讽,口中的话也不客气:“我还道你真的舍了京城富贵,没想到这么快又回到了京城。谢蕴清,你真是和你母亲一样假清高到叫人作呕。”

  颜舜华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薛璇玑的老师——静雅学坊那位曲先生吗!

  颜舜华别的毛病不大,就是护短这毛病最大。听那曲先生语意不善,她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一手建立静雅学坊的人,跑进去横在谢蕴清面前。

  曲先生讶异地看着她。

  颜舜华眉头一挑,说道:“珠圆,替先生送客。”

  曲先生扫了颜舜华一眼,冷笑说:“你就是她那学生?不敬尊长,不知礼数,你们师徒俩倒是‘相得益彰’!”

  颜舜华在这方面何曾退让过,当下也慢条斯理地反击:“有些人什么都没长进,只有年纪长了,空比我活多了几十年而已,有什么值得敬重的。至于礼数,”颜舜华露齿一笑,“我颇为喜欢《礼记》里的一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曲先生被颜舜华堵得脸色一青。

  谢蕴清面露异色。

  她素来不爱与人说话,更别提争执,如今见曲合璧哑口无言,竟有种莫名的快意。只是想到曲合璧的身份,谢蕴清的心又是一沉。

  有了今日这一桩,颜舜华还能进静雅学坊吗?

  曲先生看着护在谢蕴清身前的颜舜华,再不说什么,甩袖而去。

  颜舜华也不问她们起冲突的原由,只笑着问:“先生,今天你要教我什么曲子?”

  谢蕴清叹了口气,望着颜舜华说:“晚晚,你这性情……”

  颜舜华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谢蕴清等她的下文。

  “太锋利了。”谢蕴清缓缓说,“你是女孩儿,还是柔婉些好。”

  “天下柔婉的女子那么多,不差我一个。”颜舜华觉得自己改不了。

  谢蕴清沉默半饷,才说:“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颜舜华说:“我晓得。”她说出曲先生的身份,“她是静雅学坊的曲合璧曲先生,璇玑姐姐的老师。可我观她言行,并无传言中的不凡风姿。”倒像个乡村野妇。

  谢蕴清说:“你既知道,又何必得罪她?如今京中世家之女都想入那静雅学坊,你今日这样与她争执,静雅学坊恐怕不会收你了。”

  “不收就不收,”颜舜华不在意,“她当着我的面侮辱先生,我岂能不回击!”

  饶是谢蕴清性情清冷,听了这话心中也微微感动。她说:“你不知原由就为我出头,若是错处在我呢?”

  颜舜华说:“那错处是在先生吗?”

  谢蕴清对上颜舜华的双眼,终是没有隐瞒,娓娓说出她与曲合璧的恩怨:“我与她原算是姐妹。”

  颜舜华愕然。

  谢蕴清说:“我们父亲与她母亲失散后,与我母亲相遇相知,互许终身。当时战乱连连,两边又都已没了亲眷,成亲没那么多讲究,两人点了红烛,说了几番亲近话,就算是成了夫妻。母亲督促父亲念书,替父亲筹了路费去外面谋了差事。不想父亲的官职刚有起色,就与她母亲重逢。”谢蕴清语气淡淡,“上官见父亲不嫌弃她母亲曾沦落为歌姬,觉得父亲情深义重,对他委以重任。”

  颜舜华说:“那先生的母亲……”

  谢蕴清说:“父亲回来过,说明个中原委,又说心中是有我母亲的,只是不愿失了上官的看重。”她眼底掠过一丝痛恨,“我母亲没有说什么,只带着我悄然离开。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听说他们生了一女,名叫‘合璧’,他们的故事一时传为佳话。”

  颜舜华心中一紧。

  谢蕴清说:“我以为母亲会伤心,但母亲没有。母亲说她本就不愿为俗世姻缘所束缚,只是想要个孩子相伴。她对我说,‘有了你,我哪还有闲暇伤神’。”

  颜舜华夸道:“先生的母亲真是个潇洒人!”

  “那是自然。”提及母亲,谢蕴清脸上也有了笑意,“后来母亲病逝,命我来京城拜师,我便拜入师父门下。当时,她也是师父的弟子。”

  颜舜华明白了,必然是谢蕴清琴技比那曲合璧高。再加上上一辈的恩怨,曲合璧会与谢蕴清针锋相对也很正常。

  颜舜华说:“可当初的事错又不在先生和先生的母亲这,她为什么要恨上你们?”

  战乱频发,失散多年,谁都不会觉得还能重逢,再嫁再娶也是常有的事。那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吧?

  谢蕴清说:“起初我也不明白,后来我在父亲临终前见了他一面,知他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常与她母亲起争执,我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到父母都已不在人世,谢蕴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几分,“人总是对自己失去的东西格外在意,永远看不见、更不会珍惜眼前的一切。”

  作为“不被珍惜”的,曲合璧与曲合璧母亲痛恨她们的理由不是很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颜舜华也明白了。后面那些纷争不需要谢蕴清细说,她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谢蕴清风头胜过了曲合璧,或者谢蕴清得了曲合璧心上人的青眼之类的,引得曲合璧在恨上谢蕴清母亲的同时也恨上了谢蕴清——甚至把对谢蕴清母亲的恨全都转到了谢蕴清身上。

  颜舜华知道这些往事必然不会有多愉快,当下就转了话题:“先生今天到底准备教我什么曲子呢?”

  谢蕴清明白颜舜华的体贴,眼神越发柔和:“《春江花月夜》吧。”

  颜舜华的小脸蛋儿瞬间皱成苦瓜:“我知道这曲子,它好长……”这曲子可以分成回风、却月、临水、登山、啸嚷、晚眺、归舟七段,每段都和她以前学的曲子差不多长。

  谢蕴清说:“正好磨磨你这急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