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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五。

  黄昏后便要收谱撤供。柳世番被天子紧急宣召回京,不能主持相关事务,已提前叮嘱好了弟弟们该如何办——要旨还是照顾宗族中贫穷无依靠者,分发供品时先尽着他们。还特地提醒,我等或许不将这些许财物放在眼里,但真有穷苦之家不得不算计看重此物。因此务必要公正谨慎,不能流露傲慢不恭,尤其不能令人觉着我们贪昧财物……诸如此类。

  郑氏亦要和妯娌们一道,清点核对器物单子,顺便给族中各房分发银两米布。

  因此这一日,裴氏也早早换好衣裳,准备去正院儿帮忙。

  出门前,当然要先去和柳文渊打招呼。

  ——叔侄两个都在。

  柳文渊单手把卷,临窗翻阅,星眉剑目,俊朗温润。云秀则把书摊放在桌案上,垂眸细览,修颈长睫,俊秀温婉。

  裴氏心想,柳家子女旁的不说,模样却真跟话本传奇似的——凡露过面的,就没一个不好看的。

  她还没开口,柳文渊已抬起头来。

  见她一身出门的行头,便道,“……你何苦自己去找气受。”

  柳文渊知道她要去干什么,裴氏也知道柳文渊何以这么说——他二哥也差人来喊他了,柳文渊就当着裴氏的面回绝的,“不去。”

  裴氏玩笑着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受气?准你们兄弟间闹脾气,就不准我们妯娌间亲善了?”

  柳文渊道,“兄爱弟谓之友,反友为虐。弟爱兄谓之恭,反恭为傲。你所谓亲善,是兄友弟恭。他所谓亲善却是兄虐弟亦恭,且他还不觉己虐。我大哥如此,郑氏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待我来日功成名就,她不敢小瞧于你了,你去亲近亲近她也罢。如今去,怕要自取其辱。”

  裴氏道,“我又不是头一次认得她,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坏了?”

  柳文渊道,“那是你平日里没得罪她。”

  裴氏看了一眼云秀。云秀懵懂的抬起头来,“嗯?”

  裴氏见她无知无觉得跟个赤子似的,略觉着头痛。只道,“她‘虐’是她错,我不恭就是我错了。”

  柳文渊无奈摇头,道,“……早些回来。”

  裴氏又招手让云秀出来说话。

  云秀正沉浸在她四叔的藏书中不可自拔,根本没留心听他们说话,此刻还迷迷瞪瞪的呢。

  心不在焉的起身跟过去。

  出了门,一直走到书房对面花窗前的凤尾竹下,裴氏才停住脚步,牵了她的手,循循善诱道,“要和大娘和解,今日是最好的时机。当着几个婶婶们的面向她道个歉,我们再帮你说几句好话,她面子上过去了,就不会再和你计较了。今日有这么多人见证,日后她再想苛待你,大约也会有几分顾虑。”

  云秀:……啥?

  裴氏问,“你去不去?”

  云秀便知道,裴氏那句“她虐她错,我不恭我错”,确实是对着她说的。

  裴氏好心指点她处世之道,云秀倒是领情,奈何她们俩生活目标不大一样。云秀是能不和郑氏周旋就绝对不会去周旋,否则她跑什么?

  但这丫头多少还是有些寄人篱下的自觉的。

  ——毕竟婶婶只是婶婶。裴氏心善暂时收留她是一种光景,她死赖着不肯走又是另一种光景了。

  云秀竟难得生出一丝酸楚来。

  ……身为穿越女居然混得连个容身之处都无,未免也太凄凉了些。

  正感慨间,忽听书房那边传来他四叔的声音,“秀丫头,刚刚让你抄的书抄完了吗?”

  云秀:……啥?

  对上他四叔一本正经的眼神,忙改口道,“还,还没!”

  立刻便仰头用心虚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望向裴氏。

  裴氏:……

  这么拙劣的一唱一和,也堪称叹为观止。裴氏恼火都不知从何恼起,反倒觉着叔侄俩可怜得有些可爱了。

  到底还是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笑道,“……抄书去吧。”

  云秀欢呼雀跃的道一声,“哎!”撒蹄子跑回书房去了。

  裴氏便带了个丫鬟,独自去三才堂帮忙。

  她去的略晚了些,其余两个妯娌都已经到了,正帮着郑氏清点准备归库的器物。

  说是帮忙,实际上就是从旁看着罢了。郑氏手里清单、对牌都记录归整得一清二楚——有几件几样,该如何支取归还,该谁检点收纳,坏了丢了分别该如何处置……全都有条不紊。

  此刻小厮们抬了东西进来交牌,管事丫鬟们有人读单子、有人盘点清查。郑氏就坐在中堂,一面凝眉听着,一面喝茶。妯娌们则分坐在她左右。

  裴氏见她们忙着,便悄悄进屋去坐下——管祭器归根到底是宗妇的事,令她们妯娌参与不过是摆个姿态罢了,裴氏心里有数。

  谁知郑氏抬眼见她来了,端茶道,“从头重报一遍给裴娘子听。”

  裴氏忙起身笑道,“可别。我本来就来得晚了,怪难为情的。你再重报一遍,我岂不更无地自容了?”

  另外两个嫂子也打圆场,调笑她,“可不就是要让你知羞吗?”

  郑氏拨着茶梗,并不动容,“还是再报一遍吧,别过后再说我们任事自专。”

  裴氏心软归心软,嘴上却从不吃亏。听郑氏这话不对味,笑容立刻便客套起来,“这您就放心吧。我以前没说过,以后也不会说。没说过旁人,当然也不会说您。”

  妯娌们便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