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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1 / 2)





  魔王没有作声。

  而他的朋友悲悯的望着他,“你将如愿令无数痛哭哀嚎,但你不会从他们的悲痛中获得任何抚慰。你只会在他们的痛哭声中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她死去,一次又一次的重温当日的悲痛。你会发现,死去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她的影子。”

  听到这里,天神们再次流露出困惑。

  他们不能理解这对好友究竟在为什么事争执——他们不能理解魔王的好友为何执着于所谓“痕迹”“遗志”,死亡难道不是虚无吗?可他们同样也不能理解,魔王为何会愤怒痛苦,会相信他人的哀嚎与痛悔能治愈他。

  虽不能理解,却又似乎可捕捉到些行迹——少女说过,人类一切爱恨,都是以自我的感受为开端,推己及人的。

  这大概正是人类的软弱和不可思议之处吧。

  最终他们只是询问,“人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少女回答,“因为对人类而言,死亡并非虚无——至少,肉体的覆灭,并非真正的终结。”

  这倒也并非不能理解——天神们想——毕竟这少女才说过,人类都是由己及人,再由人返诸己的。所以在人类的世界,每一个人都同时存在两种身份:自我,和推及他人的外我。从这种意义上,直到他对旁人产生的影响彻底消失,一个人才算是真正消亡。

  所以,魔王的好友才会执着于恋人留下的“痕迹”和“遗志”吗?

  人竟是可以死而犹生的——这念头令曾和毁灭之神短兵交接,并侥幸逃脱死亡的天神们感到震动。

  他们不由自主开始思念自己的部众,开始追怀昔日尚未被从时空中流放的光景。他们想——不知日后人类的历史中是否还会记录他们的存在?若他们不幸死在了同天魔的战斗之中,他们的故乡,四境的部众们,是否也会为他们咏唱一曲《国殇》,记录他们的牺牲和伟业?

  他们突然发现,他们想要被人铭记和缅怀。

  少女仍在继续她的吟唱。

  天神们却已心不在焉起来。

  他们的内心不经意间便已有了偏向——他们想看魔王的恋人预言成真,希望他能最终实现恋人的“遗志”。

  他们开始在意死去的人对这个故事进程的影响,甚至胜过了关心活着的人究竟会如何选择。

  而少女吟唱的故事也已临近尾声了。

  故事里的修士们终于查明了他们所在的世界的真相。

  ——他们生活在一卷名为“山河社稷图”的法宝之中。法宝之中所蕴含的充沛的天地灵力,滋养出内中生灵,人类便是其中灵长。然而物阜民丰,人口繁衍,法宝的承载之力已达极限,内中盈余灵力渐趋耗尽。

  于是当法宝被使用时,天地之间灵力空虚,便有瘴气滋生,化为妖魔。直至斩杀足够多的生灵,补足天地灵气,瘴气才会被逐渐抵消。

  ——魔王并没有欺骗他们,杀死世上一半的人,正是救世的根本途径。

  否则,只要持有法宝的主人再一次动用法宝,他们的世界里灵力就将彻底失衡。人类便也倾覆在即。

  第79章

  在这样的真相面前, 整个世界都陷入绝望。

  无数先前为拯救世界而奔波牺牲,殚精竭虑的仁人志士丧失了信念,迷茫颓丧。

  也有极端冷静和理性的人,选择了扼杀内心柔软的慈悲, 化身森狱阎魔, 开始屠杀以救世。既然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这份罪业, 那么, 就由我来一肩担负吧——可悲的是, 在此情此景之下, 这反而是最高尚的觉悟。

  而执掌世界、经历过无数磨难, 遍尝了世情人性的长老们, 对此唯有默然旁观。

  因为他们也没有旁的办法。

  唯有一人激烈的奔走和反对。

  他告诉长老们和颓丧的战友们, 此刻还不到绝望认命的时候。他拼力阻止那些擅杀的战友, 说服他们定然还有别的办法——纵然他们自认为擅杀是为救世,然而这般所作所为和妖魔又有什么不同?

  失去了恋人, 又和昔日好友决裂之后,这青年已认清了自己该坚持的底线——若杀死了道义和希望, 世界纵然短暂得以延续, 也必将步入衰颓的末世。行尸走肉也是活着,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们的初心,莫非是哪怕杀死世上一半的人,也要让世界延续下去吗?

  他们的初心,明明应该是斩妖除魔,还世道以太平。

  在杀死第一名少女,用最轻松的方式换取最廉价的和平时,他们便已偏离了初衷。

  事已至此,他们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他短暂的拦住了迷失的战友们, 却不能不直面这样的困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青年回答,“有的。我们既生活在世外人的法宝中,那么法宝之外,必定还有比我们所在的世界更宽广亿万倍的世界。”

  ——只要迁往那个世界,那么所有人都能获救。

  但这只是异想天开罢了。他们生活在一幅画中,他们的认知注定无法超出这一幅画的限定。外间纵然有大千世界,可若他们连知晓这大千世界究竟在何处都不能,谈何“迁往”?

  “可以的。”青年回答,“可还记得我们修炼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飞升。然而飞升之后去往何处,却从来没人说得清。既然如此,‘飞升’的念头又是从何而起?”他说,“恐怕,最初提出飞升、成功飞升的人,已然意识到了世界的真相。”

  所有人都被这说法撼动了,可是,“已数万年无人飞升了。现在再提飞升,如何来得及?”

  “飞升虽来不及,可,我们当真不曾和域外人接触过吗?”青年问,“若我们生活在法宝中,那守护这世界的阵法和五色石,对于这法宝和法宝的持有人又有什么助益?”

  众人不能回答。于是青年告诉他们,“没有任何作用,这五色石本是灵力的结晶,唯一的用处便是补充此处灵力,延缓世间生灵的覆灭。只不过——直到五色石中灵力耗尽,我们才意识到它的存在。”而后他们便开始用杀人取灵的法子,修补五色石。

  “你是说……”

  青年回答,“这五色石非是域内之物。设置它的必是域外之人,他或许已然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我们可以通过他,来寻找域外世界的。”

  既留下了物品,便必然留下痕迹。

  人们便顺着青年知名的道路,万众一心的展开了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