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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 真木梦人的回归(2 / 2)




发觉之后,祐季子惊讶地张大了双眼。在那条犹如将耕地与山林分开的马路靠山一侧的土地上,有一件作为乡下房子来说并不算大的民宅,而那所民宅门口,毫不相称地停着一辆气派的黑色烤漆高级轿车。



然后在车子旁边,站着一位身着藏青色西装的高个男子。那名男子姿势尤为优雅,显然是一名专业司机。



「……」



高级轿车和专业司机,出现在平平凡凡的民宅门口……这样的组合即便在途经此处的人眼里都会觉得有些不协调,更何况还是平时就住在这里,从引擎声就能听出是谁家有人回来的左邻右舍了。如此不对劲的场景,肯定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现人下意识停下了自行车。祐季子也跟着把车停下。



他们俩在乡间小路的正中央停下自行车,看着那边的样子。注意到情况的肆季向现人看去,笑也不笑地行了一礼。



那名男子虽然还很年轻,将略微留长的头发扎在后面,但却十分精悍,丝毫不给人温情的感觉。与其说他是司机,倒不如称呼他保镖来的更为贴切。现人曾见过他一次,知道他的身份。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祐季子的感想,可以说代表了附近居民现在的所思所想。听到这话,现人露出嚼碎黄连一般的愁苦表情。他心里重新体会着自己那个双胞胎哥哥有多么爱给人添麻烦,同时缓缓地说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就是你之前的说的」



「咦?」



「就是『那个未婚妻』家的车啊」



「………………咦?」



祐季子愣愣地惊呼出来。



3



真木家的房子是作为二手房买到了。在现人上幼儿园的时候搬到这里时,这座日式小屋已经被使用很久了。



在附近一带,真木家的房子算是中等。一楼有五间房,二楼有四间房。



以前所有的屋子里都铺着榻榻米,不过后来将接待室等一部分房间替换掉了,还把老旧的仓库拆除掉,弄成了供父亲使用的温室。父亲虽是这片土地出身,但与自己的父亲相处并不融洽,结果离开了家门。那位据说与父亲关系不好,对于现人来说就是爷爷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你回来了?小梦和他的未婚妻来了,快来打招呼」



现人招呼也不打便走进家门,本打算直接把自己关进二楼的卧室里,可不巧在楼梯下面被母亲逮了个正着。



「……我就算了」



现人刚一开口,母亲便用手里的木盆敲了下他的屁股。现在在心中咋舌,勉为其难地把已经踏上台阶的脚又放了下来。



「怎么能算了,别说傻话,赶快来打招呼」



当时还是学生便与父亲结婚的母亲,现在家却像出门一样梳好头发,穿的衣服要比平时更好,在外面还戴着围裙,父亲业务上的客人到家里来的时候也没见她打扮的这么久讲究。现在,母亲慌慌张张地转头去看现人,但又缩回到厨房里。



「要好好打招呼啊!爸爸说会晚点回来,因为换衣服什么的很多都得准备」



「招呼打不打有什么关系」



现人不开心地说道



「那边也是简单打个招呼吧」



尽管这样抱怨了,但母亲根本没有理会,也没有回答现人。



现人这回发出声音轻轻地啧了下舌,皱紧眉头。他开始十分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直接回自己屋了,可他能够预见到真那么做之后会挨骂,弄成那样倒也麻烦。于是现人不满地叹了口气,朝玄关那边的接待室转过身去。他从那扇门后感觉到的,也只有麻烦。



他跟哥哥也好,跟哥哥的未婚妻也好,基本上就算见了面也根本无话可说。他对他们的近况不感兴趣,跟他们也没有共同话题。如果完全是没打过照面也就算了,可是在昨天星期天,现人就已经和那位未婚妻及其家人见过面了。



昨天,在大山另一边的城市里的一家高级宾馆里的餐厅,双方已经见过面了。



那是一场光走形式的订婚仪式。说实在的,现人在那里都觉得如坐针毡,所以根本没能够,也根本没想过能够与对方正常对话。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不是正常人。



他的孪生哥哥自然不是个正常人,而那位未婚妻在不同意以上也不是个正常人。



现人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玄关附近接待室的门走过去。由于搞自主经营的父亲用那间接待室来进行业务磋商,因此接待室在这个房子里占了相当一部分面积。现人走到接待室的门前,然后就像调整呼吸一样又叹了口气,一副嫌麻烦的态度把门打开。



「…………你们好」



「嗨」



首先迎接现人的,是孪生哥哥的声音。



「没什么大变化呢,现人」



「……你倒是变得太彻底了啊。说实在的,你这样让人很不爽啊,梦人」



「哼」



两兄弟一见面便互呛起来。



现人的双胞胎哥哥身着三件套西装,正深深地靠在多人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手杖。他那略有脱色的头发没有刻意去打理,这身行头就像正要接受采访的艺人。将他的样子拍张照片,交给毫不知情的人,说他是新生代乐队的成员,那人肯定不会怀疑。



梦人那身打扮就是那么的『做作』,不然就是『虚伪』。



两兄弟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但现在恐怕几乎没人能够一眼看出他们是双胞胎。他们的穿扮自当不论,就连谈吐跟举止都截然不同。虽说这是环境完全不同的两年岁月造就的情况,然而事实上,从前就没人分不出他们两人过。



因为,这对双胞胎之间存在着决定性的差异。



硬要说的话,差异并非体现在现人身上,而是体现在梦人身上。



梦人的————



那双似乎十分困倦的灰暗眼眸。



以及贴在嘴上的,与那眼神相反,就像瞧不起人似的阴暗笑容。



阔别两年再次见到梦人,虽然衣着打扮变得彻彻底底,但唯独那透露出他阴暗内心的表情,跟两年前相比没有丝毫改变。



他那表情跟那做作的服装,在不好的含义上格外协调,所散发的无赖气息前所未有的熏人。梦人以小说家的身份出道没多久便开始弄成这种打扮,在杂志上,电视上,网络上的报道中,那可谓已经是他的惯用风格了。



小说家,真木梦人。



虽然经常被误认为是笔名,但这是他的本名。



艺术大学出身的父母,给双胞胎兄弟起了一对相对的名字。现人觉得,自己这对兄弟的名字勉强还算正常。



梦人凭借以三名考生为主角,以主人公的备考、霸凌、诅咒为主题创作的小说《咒验》,在十五岁荣获小说新人奖并出道,初中毕业后便直接去了东京。而且,父母竟欣然支持他的这种做法。这样的父母至少在这乡下地方属于另类了,通常来讲,父母应该会让孩子去考大学,至少会劝孩子去上高中。像那种独自在大城市中打拼,过着没有保障的独立生活,最后要是没有闯出名堂的话,那便只能落得凄惨的下场。可是,梦人年年轻轻便进军文坛,这引爆了巨大的话题,他的作品被纷纷改编成其他媒体形式,一跃跻身知名人气作家之列。



梦人似乎格外受与现人同龄的年轻人追捧,不过现人对此不感兴趣,也就不甚了解。由于他只是单纯将少男少女的霸凌与杀人行为十分震撼地描写出来,在青少年行凶犯罪问题上成为了众矢之的,最后终于出现了疑似受其影响的年轻人行凶杀人的案件。



但梦人对这种观点不屑一顾,觉得有人喜欢的书就是好书,对宣传对象出言不逊,于是便有了现在这种饱受非议的状况。说来,他就是因为声讨之声愈演愈烈才逃离到这里来的。这便是梦人这次回来的背景和原因,对于现人来说也是极其麻烦的事。



总之梦人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即便算当上了作家还是在惹麻烦。



在那起杀人案发生之时,电视台的记者还蜂拥到真木家来采访。在那之后,大多数人对待梦人的问题都格外小心,不再在现人面前谈论梦人。光这样的话,对现人来说倒还算轻松了一些,不过当时闹出的乱子都把这不算太大的抵消掉了。



现人长这么大遇到的麻烦事当中,没有哪件能比的伤当时发生的情况。本来在这种偏僻乡下,光是陌生的车辆停在家门口就足以惹周围的人过来围观的了,更何况可疑的汽车还连日开过来,这更是让当地的居民戒备心倍增。那是三个月左右前的事情,当时的事情令现人永生难忘。媒体就不谈了,虽然只有三个月,现人身边的骚乱现在也总算平息下去了。难以置信的是,梦人还是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当他的作家。



梦人在那样的状态下回到了家乡,肯定又把麻烦带回来了。



还好他买了房子,住了进去,如果他回到现人住的家里,现人肯定用不了多久便会跟他大吵一架,演变成大打出手的局面。



这场婚约虽然带来了不必要的话题,但惟独这件事还稍微强点。那位未婚妻接受了那个问题儿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现人的麻烦,现人都想向她道谢来着,然而那位未婚妻却没有出现在接待室。



「……你的未婚妻呢?」



「在里面,去佛堂拜祖宗了」



现人这么一问,梦人便用手杖简单地向里屋一指。



听到梦人的回答,现人不加掩饰地咋舌



「嘁,老妈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必要来这里,直接去里屋跟那位未婚妻打声招呼就好,就用不着跟这个讨人嫌的哥哥打照面了。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喔?」



现人直言不讳地说道,随后梦人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你对她感兴趣?」



「!?……才不是,只是照老妈吩咐这么做罢了,我可不想被她唠叨。再说了,我为什么非得对你的未婚妻感兴趣不可?蠢不蠢」



现人不禁动摇,欲盖弥彰一般予以否认。梦人眯起眼睛,以矫揉造作的平淡口吻说道



「是么?可她毕竟是就要当你嫂嫂了,你这态度怕是不太好吧」



「……!」



现人吃惊地愣住了。



现人本来便不需要为此动摇。他为了分散自己的怒火,下意识地以强烈的口吻,向梦人吼了过去



「那算什么家人。你有没有做过哪怕一件家人该做的事!」



「是么?」



梦人挂着浅笑出言打诨。



现人对他的这种态度终于忍无可忍,将本打算绝口不提的真实想法吼了出来



「你爱怎样怎样,被七屋敷的诅咒弄死倒省心了!」



梦人挑起眉梢。



这只是个细微的动作,现人根本来不及确认梦人那个举止的含义,背后便传来母亲强烈的斥责之声



「现人!!」



「!」



现人连忙转过头去,只见母亲正愤怒的瞪着自己,然后母亲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浅黄色和服的美丽少女。这位纤细的少女与现人兄弟同岁,那头乌黑长发,像日本人偶一般秀丽地扎起,那张文静的面庞之上透露出她的良好修养。现人看到她那楚楚动人的面庞之上露出困惑之色,心中顿觉糟糕,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



梦人躲在母亲她们看不到的位置,不出声地笑话着出洋相的现人。



「梦人,你这家伙……」



「小现!!」



现人正准备向梦人怒吼,结果又被母亲吼了一声。母亲朝现人屁股上还恨恨扇了一巴掌,然后转向少女,十分过意不去地向少女道歉



「……对不起,七屋敷小姐。都怪他们两兄弟素来不和」



这时,梦人拄着手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以稳重的表情隔着现人向走廊那边瞧过去,好像打圆场一样朝走廊上的少女说道



「阿熏,我们稍微在周围散散步吧」



听到梦人开口,母亲也过来帮腔



「实在对不住,你看就这样好么?」



「啊……好的……」



少女依旧摆着困扰的表情点点头,在母亲的催促之下走向玄关。梦人跟在少女的后面,拖着用手杖支撑右脚的那种独特脚步声,离开接待室。



现人在愤怒与混乱之下无助地呆呆站在接待室门口。梦人在正要从现人身旁穿过的一刹那,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的位置上,嘴上露出了那个阴暗嘲讽的笑容。然后,他用只让现人听到的微弱声音,向现人细语道



「……就因为那样,我才把她纳为收藏的啊」



「……!?」



梦人有自杀倾向。



在他和现人六岁生日的早上,他不明原因地发高烧,之后右脚便动不了了。后来,他性情大变,反复多次自杀但没有成功,是个对自杀习以为常,拥有重度自杀倾向的人。



4



世世代代居住在七谷的人,总会这样说。



从这里放眼望去的大山,全都是七屋敷家的。



这并不是比喻,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至少七屋敷家从江户时代开始便是统治七谷林业的世家,七谷的绝大部分山林都是七屋敷家的财产。由于七屋敷家在过去十分繁荣,因此七屋敷在七谷的几个世家之中享有特殊地位。



时至今日,七屋敷家的权威依旧如故。



七屋敷家在江户初期落成的三所大宅,全都被定为文化遗产,七谷目前的文化设施,大半是七屋敷家出资或赞助建成的。



世世代代居住在七谷的人,全都或多或少对七屋敷家心存畏惧。只不过,那份畏惧并非源自那庞大的财力,也并非源自那显赫的权威————只因为七屋敷家自祖辈起一直被诅咒缠身。



世世代代居住在七谷的人,总会这样说。



七屋敷家被诅咒缠身,七屋敷家的女婿进门后统统活不过两年。







……话虽如此,在当今时代,已经鲜少有父母会对自己的孩子讲这种事情了。



社会发生了改变,尽管这座小镇里与七屋敷家有直接关系的人相对减少了很多也算一方面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对七屋敷家被诅咒缠身的这件事知情的人在年青一代中所占的比例已经很小了。



知情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被坚信那种事的祖父母抚养长大的。



所以,真木家的小女儿——信乃步自然就没有听说过那种事情……直到几天前,得知梦人与七屋敷家的女儿定下亲市的叔叔勃然大怒地打来那通电话……



「啊。梦哥」



真木信乃步坐在爸爸的车里正在回家,然后发现了走在路上的哥哥,于是趴在了车窗上向外看去。



信乃步现在上初中二年级。父亲得知哥哥与未婚妻要回家的消息,立刻决定离岗回家,顺便也把放学的信乃步接了回来。



父亲那张神经兮兮的细腻面庞之上佩戴着无框眼镜,身上穿着藏青色的工作服,在信乃步眼中,他是一位充满知性沉默寡言的父亲。父亲是专门栽培兰花的,平时总是埋头于工作中,这次似乎也把时间给忘记了,让放学的信乃步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眼下,父亲稍微过了约好的时间才往家赶。



就在快到家的时候,信乃步不经意地在窗外发现了哥哥的身影。



那样的情景,除了在时代剧中恐怕哪里都看不到。身着西装拄着手杖的哥哥,还有那位穿着蒲公英色和服撑着阳伞的未婚妻,正并肩漫步在洒满五月暮色的水田小道上。



「啊……」



哥哥应该是在带未婚妻看看家的周围。面对两人如画般的身影,信乃步紧紧地贴在车窗上,甚至把刘海和眼镜都顶在了玻璃上,双眼追随着渐渐向后流逝的风景。正当车子即将驶过的时候,信乃步突然下定决心,连忙对驾驶座上的父亲喊去



「爸爸,停车!」



「嗯?」



父亲什么也没说,把车停下。



信乃步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从路肩沿着下到田里的一个平缓下坡冲了下去。她身上的水手服还有那及腰长发飘扬摇曳,纤细的脚踏着被矮草覆盖的埂道,东倒西歪地跑向了哥哥身旁。



「梦哥」



「信乃步啊」



听到妹妹的呼喊,梦人将手杖戳在地上,用落落大方的浅笑作出回应,表现得自然而坦荡。



信乃步对这位年纪轻轻便成为小说家的哥哥,由衷地感到尊敬。



信乃步从前便是如此。她自然也知道梦人过去闹出的问题,对此不可否认。可是,比起「现哥」的那些不中听的言论,信乃步更多是对「梦哥」说的话有所共鸣。



『惨痛的教训明明在书中要多少都找得到,可人类为什么非得自己去体验那种不好的经历呢?』



梦人在初中不上学之后,说出过这样的言论。



现人对此不屑一顾,但信乃步对这句话有着极大的向往。



信乃步属于喜欢读书的内向性格,在学校有些受到孤立。正因如此,她对在那种方面与自己有着许多共同点的梦人能够不改初衷地取得成功,感到非常开心,也十分尊敬梦人的那份才能。



所以,信乃步与另一个哥哥现人不一样,对梦人回家感到十分欣喜。



而且,她对这场婚约也感到十分开心。那毕竟是件大事,信乃步难免最开始有些吃惊,但昨天跟女方见了面之后,最开始的那种不安也就随之冰释了。



「你好,信乃步」



哥哥的未婚妻——熏,在阳伞之下微微一笑。



那羞涩的美丽声音与笑容,让信乃步想起昨日见面时的感想,她一想到这位漂亮温柔的人将要成为自己嫂嫂,就有种说不出的开心。信乃步拘谨地向她打了声招呼之后,然后就只顾着害羞去了。



熏有着雪白的肌肤,令人羡慕的长睫毛,微笑的样子十分文静,相貌和气质楚楚动人,总给人一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和服穿在她的身上尽显纤细的曲线,给人的感觉与只是瘦弱而已的信乃步完全不一样。信乃步对眼前这位比自己稍稍年长的少女怀着近似憧憬的感情,抓着自己身前的裙子,低下了头。



梦人开口了



「信乃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爸爸的车上发现了你们,所以就跑过来了」



心浮气躁地跑到这里来,这让信乃步感到有些害羞,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



「那、那个……梦哥你们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



「没什么,只是有时间而已」



「因为爸爸迟到了?」



「或许吧」



梦人慵懒地这么说道,又说了句「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杖头撑在地上发出声音,回头迈出不方便的脚,准备回家。



「……梦哥,下本书怎么样了?」



「下下个月出版。正在连载的杂志也会出吧」



信乃步跟熏一起走在梦人身后,询问哥哥的工作进展。



虽然现人完全不关心梦人工作的话题,但信乃步却是梦人小说的铁杆粉丝。



不喜欢跟人接触,喜欢读书的梦人在家的时候,信乃步没有和梦人说过太多话。但是,虽说信乃步只是片段地接触到,梦人的精神世界引发了她强烈的共鸣,深深地俘获了她的心。梦人的作品主要是以『诅咒』为主的离奇推理,另外还有将随笔与怪谈编纂起来的文集。在信乃步身边,也有很多梦人的书迷。梦人是自己的哥哥,这件事令她脸上有光,也令她不好意思。她确实发自内心地感到自豪,但又实在不敢过于炫耀,关键是信乃步在性格上做不出那种事来。



然后,朋友们经常向她追问关于梦人小说内容的问题,但她答不上来,这也成为她不敢主动开口谈论此时的原因之一。梦人在当上作家的同时离开了家门,其实这两年间兄妹基本没有说过话。



信乃步没有办法提供话题,所以很难主动开口去谈论。但是,这种情况今后一定会有所不同。信乃步现在心中的感受,与其说是与哥哥走在一起的妹妹,更像是与憧憬的作家走在一起的书迷。



信乃步痴痴地嘀咕起来



「真羡慕啊,我也好想成为小说家啊……」



熏挂着平静的微笑,问道



「信乃步,你也在朝小说家的目标奋斗么?」



来自第三方的询问,让信乃步一下子害羞起来,做出的回答变得语无伦次



「是、是的……不过目标不是那么明确就是了……」



信乃步这话说得就像借口开脱一样。从小喜欢读书的人,很多都向往着自己能够成为写手,然而目标并不是非常明确,而信乃步也有着这样的心态。



走在前面的梦人笑了起来,但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看着前方对信乃步说道



「你要是真心那么想的话,一定能成功的吧」



「诶」



信乃步不禁反问



「梦哥,你真的这么觉得么?」



梦人向她做出保证



「嗯,你如果是真心地,强烈地,坚持不懈地怀着那份理想,总有一天肯定会成功的」



然后,梦人就像念歌谣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我认为,意志的力量就像引力一样」



「引力?」



「没错。意志好比是天上的星星,光是存在于自己的内心之中,便能慢慢吸引并改变自己的行动,身边的事物,乃至命运」



梦人就像画着行星运行轨道一样,用左手手指转着圈。



「强烈的意志能够凭借其中蕴藏的引力,在有意无意之间感受自己以及周围,或缓慢或急遽地将自己改变为那份意志所想要的形态,然后在应有的轨道上腾飞。相反,薄弱的意志会让自己被周围的引力所影响,就连自己的形态,以及应该腾飞的轨道,都无法由自己来主宰。



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意志与意志间引力相互干涉,如同浩瀚宇宙一般的世界。如果你坚持怀着明确的强烈愿望,首先你的意志和行动会渐渐改变为适应那个愿望的形态,不久便会向足以影响周围幻境的形态逐渐改变。但是,意志一旦变弱,你的轨道便会被周围的引力所扭曲,一旦缺少了明确性,你的形态就会像云雾一般遭到扭曲。哎,总之这也不过是生存方式的不同罢了,无可厚非呢————如果你有明确的目标,最好让自己的心中拥有一颗质量庞大的星星」



信乃步听着这番话,想象自己心中有颗小小的星星。这样的想象,不知不觉间让信乃步感觉心中用上了力量。



「……要是那样……就好了呢」



信乃步微微一笑,嘀咕起来。



「嗯?什么?」



「不,没什么」



信乃步朝着略微回头的梦人摇摇头后,没有再将充满内心的所思所想再透露出只言片语,仅仅只是跟在哥哥的身后。



熏微微一笑,凝视着信乃步,这也让信乃步感到心里痒痒的。



她感到非常害羞————同时也感到非常幸福。



……要是这样的时光,能够永恒持续下去就好了。



三个人一起在余晖之中走在田间小路之上,信乃步在心里偷偷想着。



能跟又知性又温柔的,自己所尊敬的哥哥,还有又美丽又有修养的,自己所憧憬的嫂嫂走在一起,自己感觉心里痒痒的,非常幸福。



她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空间会最终破灭。



——没错,不可能那样的。



信乃步觉得去想那种事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拼命地想要将那股内心之中驱之不散的小小不安,驱赶到意识的深层部分。



叔叔说的那种事……七屋敷家的诅咒,应该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是,每当她想要设法驱赶那种想法的时候,两家人在宾馆餐厅见面时的场景便会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七屋敷家列席的,是熏的叔母跟表姐妹,一共五位女性。



她们全都是未亡人,而且全都不过才二三十岁。



「……」



——不对,不可能有那种事。



诅咒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是许多不幸偶然间撞到了一起而已。



信乃步在心中摇摇头,将那幕情景驱赶出去。天下间不可能有什么诅咒。但是,在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地溜进心中的不安,却将这份小小的幸福彻底污染了。



哥哥和她的未婚妻,身上都散发着超脱尘世的气场……然而说不出为什么,感到那种气场仿佛是他们与这个世界的接连十分脆弱的写照一般,令信乃步产生一种不安感在背上扫过的错觉。



……那种事……不会存在的吧。



信乃步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紧紧地抓住水手服的胸口。



忽然,山林间略微地沙沙作响,一阵扰人的风吹过,让蓄满水的水田表面翻起微微的波涛……就如同信乃步的内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