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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隐馆厄介的今日子讲座(2 / 2)




「……隐馆先生对刑法真有研究呢。」



糟了。对我产生不该有的怀疑了。这样可不行。这绝不是好现象。



我只是为了避免蒙受不白之冤,尽我所能地熟读六法全书罢了……



「至少强盗杀人……也算是与金钱有关的犯罪啦……」



日怠井警部喃喃自语地说。



话这么说是没错,但这个罪名感觉与今日子小姐安安静静的形象八竿子也打不着——不过,她并非一般人印象中的淑女,倒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同每张纸都有正反两面,每个人也都有正反两面。



我在过去蒙受不白之冤的生活中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所以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唯有今日子小姐会是例外的理由——比起「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正义感」,这样反而更像个人类。



只是在另一方面,也有令人难以释怀之处。



请容我再强调一次,如果是强盗杀人,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重大恶行。当然,也应该早就经由媒体大肆报导了。虽然光从日怠井警部截至目前说话的态度来观察,很难推测出案发日期,但显然是这几天,搞不好是今天才发生的事——可是,我至今尚未掌握到如此重大刑案引起报纸或电视节目、网路上热烈讨论的事实,



像我这种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法、从什么光怪陆离的角度蒙上不白之冤的人,为了不时之需,自然每天都会盯着犯罪报导看(这点跟六法全书是同样的道理——但要是老实说,可能又会引起日怠井警部的猜忌),至少在我的印象中,还没在报纸上看到「名侦探因强盗杀人罪嫌被逮捕!」这种腥膻色的头条。



难不成是限制报导?说到底,这种犯罪报导除非是由警方主动公布,一般是很难透过媒体报导见光的……



「还不至于到限制报导的地步,是基于我个人的判断,暂时先把新闻压下来……因为还牵涉到隐馆先生的事情。」



日怠井警部说得很隐晦,简而言之,大概是想避免过去参与辖区内案件侦办的名侦探成了重大刑案的凶手被捕一事被写成颠倒黑白的新闻。



嗯。



严格看来,这也可以说是为了自保的掩盖事实,但是站在保护警方组织的角度上,倒也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万一报导不知收敛,演变成最糟的情况,届时可不只是在日怠井警部的辖区内就能收拾的问题。



毕竟今日子小姐可是在全国各地的警察署协助办案……若把整个组织当成一个个体来看,警察机关才是置手纸侦探事务所的大客户,足以与隐馆厄介匹敌。



明里暗里都协助过警方的名侦探,真面目其实是凶恶的杀人犯,这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丑闻……过去由她出手帮忙解决的案子(当然也包括隐馆厄介的案件)全都必须重启调查才行。



要慎重再慎重。



换个角度看,这件事远比警官的丑闻还要严重。



虽然日怠井警部说是「我个人的判断」,但是就连毫无推理能力的我,也能轻易想像得到——这是整个课,乃至于整个署的共识。



这个人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与其说是责任感爆棚,或许只是不太会做人吧——这时,我第一次对这位误把我当成凶手逮捕的警部产生了好感。



话虽如此,日怠井警部其实是杞人忧天了。倘若他是基于这个理由来请教我「方针与对策」,那真的是想太多了……为什么?因为今日子小姐是忘却侦探。



曾在台面下让侦探协助办案一事要是曝光的确很不妙,可是,想必到哪里都不会找到任何她协助办案的记录。



证据不充足。



但也正因为如此,虽说是私底下,一介民间侦探才能接到来自警方的委托……不管是调查功夫再怎么了得的媒体,再怎么锲而不舍地挖掘,也无法证明这一点。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两手一摊坚持不知情就行了。



……只是,我也不能太偏袒警方那边,偏袒到刻意把这件事告诉日怠井警部,让他卸下肩膀上的重担。



或许会有人骂我未善尽公民的义务,但「没问题的,请放心办理手续,将今日子小姐移送法办吧」这种话,无论如何都不能从我口中说出来。



对大老远跑来向我这种人请教的日怠井警部很不好意思,然而就算今日子小姐真的是重大刑案的凶手,我也要站在她那边。



至少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前。



就我这个专家对今日子小姐的了解,虽然还没有透彻到能宣称她绝对是无辜,但她是我无可替代的恩人这点,却是百分之百可断言的事实。



再说回来,根本不需要我强调,迟早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吧(找遍日本,也不会没有懂得今日子小姐到有我一半左右的警官吧),希望在那之前,能继续维持住限制报导的状态。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算这是侦办上的机密,就算采取限制报导的手段,也无论如何都得请他告诉我——不如说这才是一早就该问的事,却因「强盗杀人」这四个字的冲击太强烈,害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个,认罪答辩……喔,不,我想请问今日子小姐承认了强盗杀人的罪嫌吗?侦讯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外行人乱用法律术语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可疑,所以我悬崖勒马,改为平铺直述地询问日怠井警部。



日怠井警部稍微迟疑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能否回答这个问题(同时我也做好被告知「警方不便公开此事」的心理准备),然后这么告诉我。



「她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态度虽然很平静,但也很坚决。」



大概是经过一来一往的对话,日怠井警部有点愿意与我坦诚相待了——感觉也可能是刚刚一起假装谈鲁邦三世时培养出了些默契。



「由于是现行犯,没有狡辩的余地。但是根据她本人的说法『万一我这个名侦探真想犯罪的话,应该会达成完美犯罪,光是存在被捕的这一刻,就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她是这么说的。」



「是噢……」



果然是今日子小姐会说的话——非常之厚脸皮,而且胆大包天。



我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像自己平常在侦讯室里那样被审问到精疲力尽,看样子完全不用担心——精疲力尽的反而是日怠井警部吧。



虽然警部死也不肯透露详情,但是从这句话可以猜出,今日子小姐已经失去案发当时的记忆。「现行犯」这三个字大概也是日怠井警部没打算透露的情报。谢天谢地,包含这条线索在内,可以推测今日子小姐大概一醒来就被逮捕了……嗯。



「我最想请教隐馆先生的问题莫过于此。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是侦探,被捕的那一刻就足以证明其无辜』的说词,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这个问题吊诡到被他这么认真一问,会不小心笑出来,但这跟「侦探是正义的伙伴,所以不可能是凶手」这种样板化的说词又有点不太一样。



「……嗯……」



就算逮捕了忘却侦探一事见诸报端,她与警方私底下的接触也不会浮上台面——基于无法给出这个适当建议的心虚,我陷入沉思……这里可不能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



不管是身为今日子小姐的专家,还是身为一个人都不能。



「这么说可能算不上回答……从常识的角度来说,我并不觉得因为是名侦探就一定能达成完美犯罪。我的见解是就算有『法律无法制裁的罪恶』,也不可能有所谓的完美犯罪。」



「…………」



「当然,或许也有真能达成完美犯罪的名侦探,但今日子小姐是最快的侦探,而非无所不能的侦探,办不到的事就是办不到,只是……」



我绞尽脑汁,最后还是只能边说边思考。



「强盗杀人这种犯罪不像今日子小姐会做的事,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你是说,不像名侦探会做的事吗?」



「不是,问题并不在于是否为名侦探,而是纵使牵扯到金钱,也不像是今日子小姐的风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说穿了,这与「绝对不可能是今日子小姐」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我的意思是,无论是以金钱为目的,无论是冲动地——或是残暴地动手杀人,如果真的是今日子小姐干的,也应该会是别的罪名……



然而,这种难以言传,只能意会的答案,似乎正是日怠井警部想要的答案,只见他念着「说的也是」,深深地点了个头。



「细节请恕我无法透露,但这是一桩非常粗糙的犯罪,的确让人觉得不像是走在流行尖端的今日子小姐会做的事……这是刚才,当我与隐馆先生交换意见时才发现,虽然实在无法正式采信『因为是名侦探,所以被捕肯定是误会』这种歪理,然而老实说心里怎么想是另一回事。我认为,隐馆先生的感觉很有参考价值。」



「好、好说好说。」



我说的才是绝不能正式采信的印象论——更何况,如果问我「给尸体穿上漂亮的晚礼服、把案发现场布置得充满时尚感」是否就是今日子小姐会做的事,我也不会同意。



因为不合常理——就连本人的否认,也要看作是「只是忘了自己犯下的罪行」才比较合乎逻辑。



「那么,请容我再请教一个问题。」



听到这句话,习惯被审讯的我,险些不由自主地想要交代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想当然耳,他问的不是这件事。



「忘却侦探以前有过被设计陷害的经验吗?没错——像是真凶把罪嫌嫁祸给她,或是把莫须有的罪名推到她身上。」



嗯哼。这时或许该轮到冤罪评论家的隐馆厄介,而不是忘却侦探专家的隐馆厄介出马了。



类似这样的事当然不是没有发生在今日子小姐身上过,毕竟她的职业很容易招人怨恨,也有些罪犯会异想天开地想抢在名侦探充分发挥其无人能出其右的推理能力之前先嫁祸给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闭嘴。



……只不过,就我所知,截至目前还不曾有过发展到被捕的例子。今日子小姐总能四两拨千金地避开对方设下的陷阱或罗织给她的罪名。



要说诡异,应该是这点很诡异。



倘若今日子小姐是被谁陷害而遭逮捕,「明明是名侦探,怎么可能掉进那种陷阱里」的道理就会成立了——这是不该成立的。于是反向思考,则能推论出两种可能性……一是今日子小姐并非落入敌人的陷阱,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凶手,所以才会被捕。



在合理推论下,只有这个可能性。但还有另一个牵强附会、不无可能的可能性——这并不是身为今日子小姐专家的见解,而是身为今日子小姐拥护者的推理。



「明知是陷阱,还主动往里跳——的可能性。」



「主动往陷阱里跳……?」



日怠井警部一脸诧异。



「我认为为了破案,故意让警方逮捕才最像是今日子小姐会做的事。非常潇洒,充满流行感,走在时尚的尖端。」



我接着说下去。



「倒也不是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是为了获得与命案有关的情报,今日子小姐不逃也不躲,刻意被警察当成现行犯逮捕也说不定。日怠井警部,今日子小姐在审讯的过程中,是否说过想协助办案之类的话?」



「…………」



看样子——应该是说过了。



如果再让我以忘却侦探的专家身分来发表意见,我猜今日子小姐肯定也贪得无厌地提出了委托费用的要求吧。



3



日怠井警部与隐馆青年分开后,便立刻返回了警察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