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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隐身衣(2 / 2)


尖叫声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视线被粘在这残忍的犯罪现场离不开。



左手边,即山脊一方,做母亲的倒在那里。



白色大衣已被鲜血染红,且看着一摊红色正在不断扩散。正中姐姐、右边妹妹的尸体滚落一旁。三个人都倒向断头所在的地方。



四肢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手足瘫往不同的方向。



右边少女小小的头颅滚出去差不多有两米远。正中女子的断头比她妹妹要近了不少,但除了一个碗口大的红色圆形断面别无他物。母亲的头断面朝下,就落在遗体身旁。而她的脸面朝盛子这边,她的嘴扭曲地张开,眼睛突然睁开。奇怪的是这时的盛子在和重的死面上感受到比恐怖更大的滑稽——那样装模做样的女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迷迷糊糊地,她向尸体方向望去。道路无尽地延伸。



她这才被恐怖包围。



杀人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往前是一条直路,没有岔路和支路。如果犯人要逃跑,应该必然看见他的背影。



但是在哪里也没有看到所谓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犯人去了哪里呢?盛子回头。当然也没有人。



只有路上那红黑色的印迹,慢慢晕散开来。她终于发出了一声细小的悲鸣。



“于是她跟我联系。盛子随身带着手机。”



“三姑父比警察还要早收到消息?”



“这个镇子上谁都这么做。等我到的时候,盛子已经惊人地平静了下来。倒是我可能看到尸体时出了洋相了。”



“三姑父你出洋相?”



“一眼看到三具无头尸,吐了也没办法啊。当我开始调查时,才发现更应该惊讶的是周围完全没发现犯人留下的痕迹。我只能认为杀人犯如烟雾般地消失了。”



“犯人能提前准备伏击被害者吗?”



“有可能。她们那一天要去哪家拜访,谁都可以去监视。她们母女会按照顺序,准时串门扫街。所以在她们出门之际尾随其后,布置伏击地点是很容易的。毕竟道路有限,所以走这条道去往目的地,肯定只能原路返回。犯人需要做的不是搜集出行信息,而是耐心等待时机。”



“严寒之中,一心一意坚韧等待?”



“我是做不来。”



“那犯人有没有留下足迹?”



“没有。”



“那我再确认一下,三人都是砍头致死吗?”



“三人全都因为砍断脖子立刻死亡。没有发现其他外伤和药物反应。”



我决定装个傻试试看。



“那边的割稻机能砍断脖子吗?”



“要不你试试?”



“目击者新海盛子的话可信吗?”



“我觉得可以,怎么了?”



“一般情况下,那个女的是最可疑的。”



“但盛子完全没有杀害王渕母女的动机啊。”



“但听三姑父的语气,她对王渕夫人也不抱什么好意。”



“那也犯不着杀人啊。”



“盛子六十二岁,视力是不是挺差的?”



“虽说上了年纪,但视力不错。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胆量也是惊人。所以我认为她是个可靠的目击者。”



“那通知警察了吗?”



“我们调查过一遍以后,王渕一马打的电话,他希望报警。”



“但是警察对此也束手无策。”



“到现在凶手都没抓到。”



“在三人离开盛子的视线到发现尸体,中间经过了多长时间?”



“具体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这一点盛子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她感觉是一分钟,但也有可能是三分钟。”



“传言说是一分钟。”



“所以那是传言啊,说得越短不越神奇吗?”



“拐弯的一边,犯人将三人头砍了下来。之后犯人躲了起来。那他怎么逃走的呢?”



“我不知道啊,你给点意见呗。”



“由于道路两侧都有积雪,他能从厚度为一米到一点五米的雪地逃离吗?”



“雪的表面没有足迹,没有雪橇痕迹,没有走雪套鞋的印记。”



“走雪套鞋?”



“一种雪上行走的道具。”



“不是说那天很冷,雪盖表面都上冻了吗?”



“上冻的只有表面几厘米,手一压就是一个坑。想不留痕迹地穿过雪原是不可能的。”



“道路两旁的雪直直地堆上去像墙一样,高度都在一米以上。那么……这样做行不行:在雪墙上凿一个洞,大小正好容纳一个蹲地缩着的人。同时拿一块木板上面沾清雪做个盖子。犯人杀当三人之后,手拿凶器躲在雪洞里,把盖子一关,目击者只会看到一面雪墙。”



“雪的隐身衣吗?这一点我和警察都想过。但那种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不仅是道路两旁的雪墙,就连雪原上也没有。”



隐身衣让我有了新的联想。“难道说……”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犯人可能一直在盛子的面前。”



“明明在,却看不见吗?”



“对。犯人在目击者面前堂堂正正地离开了。”我不禁停了停,开口道:



“他从头到脚包裹着一层白布。”三姑父的眼睛都圆了。



“白布?光用这个就行了?”



“光用这个就行。”



他终于憋不住似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神他妈白布,真是他妈的隐身衣。我操,跟收割机收人头一样滑稽。犯罪现场白雪一片,犯人身披白布,还大大咧咧地逃走,白中白。欺负老人家年纪大了,在尸体面前难保冷静,走了眼没看见自己……”



“不可能吗?”



他又笑了。



“那一天天晴。且不说是不是风雪交加,就那么个怪人站在眼巴前,任谁也绝对不会看漏的。”



“就那么绝对?”



“就那么绝对。而且你站在犯人角度想想。谁敢用这么蠢的法子逃跑?世上怕是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怕是怪人二十面相和亚森罗平之流才可以吧。”



“你在这儿过个冬没准会有更现实的想法。本来嘛,我没搞懂的事情反倒让你弄明白了,想想都不可能。”



当初听不二男谈及案件,我并没有料到是这样的谜团,还冷漠地以为是在小镇里发生的事件。小镇里——如果有建筑物遮挡视线的话,多少总有一些可以藏身的空间。比如下水道、垃圾箱、楼房之间的空隙、逃生通道,总能找到一些逃离线路。或者使用一些诡计,譬如利用绳索爬上小型建筑,或者像蜘蛛侠徒手攀爬(不是吗?)。



三姑父单手支在收割机上,说道:



“差不多要回去重新忙活了,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祖父是个怎样的人?”



“大门大造啊,他的风采十分可以。身板跟将军一样威风,长长的八字胡笔直地炸开,眼神像老鹰一样锐利,下巴很长向前突出。在那个时代他个子算高的了,声音低沉,如同舞台剧演员。”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忧罗无声地催我说下去。



“不是这些,而是……祖父真的被恶魔附身了吗?”他脸上浮出冷冷的笑容。



“是有风言风语呢。”



“听说王渕一马痛失妻女,怀疑政敌大门大造操纵恶魔,犯下无法解释的杀人事件。”



“也有人这么说。但是现实里没人有杀害母女三个的动机。就算是大门大造,出于实际考虑,也不可能找对手的老婆孩子开刀。所以最后还是道路杀人魔犯案更有说服力。”



“但王渕一马和他儿子一也却不这么想。



他们好像都在散播人是大造杀的,因为他是‘魔入’之类的谣言。”



“大造是不是魔入我不知道。但是他确实在读一些怪异的书,还在水泥偏宅里举行充满诡异的仪式。他的所作所为出于何种动机目的,以及他到底在做什么,我反正是不知道。”



“好像有人见过……祖父召唤出的恶魔啊。”



“那也是传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他真的有一些怪异爱好。除了读书和仪式,大造好像还有一段时间热衷于出海。”



“这个我从祖母那里听说了,祖父喜欢海钓。”



“那次的生日礼物,就是他当年的爱船,渔夫们送的。你相信吗,那段时间大门家院子里放着一条破船。”



我在脑海里比划了一阵那个情景,说道:



“想不出来。但是出海算不上什么怪癖啊。”



“他出海钓鱼,我是听我家老爷子说的,问题是出海频次。那段时间大造几乎每周都要找渔夫们借船,去粟岛。”



“粟岛?不是去游玩吗?”



“小破岛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手指在半空中比划出粟岛的形状。



“不过当时,大造突然间就不去航海了。我当时还是个小孩,就问我家老头他怎么就不出海了呢,你猜是什么原因?”



“玩厌了。”



“错。当时老头子说:‘那家伙,钓上来个大家伙。所以满足之后,金盆洗手。’然后他还嘿嘿怪笑。”



“大家伙是?”



“我就接着问啊,‘钓到什么大鱼,你看到了吗?’因为老爷子和大造关系好,所以我想他有可能看到。之后老头子蹭了蹭下巴说‘带是肯定带回来了,但不足为外人看也。那家伙不会是钓到人鱼了吧。’”



“人鱼?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时美术馆刚建好,所以我想是昭和三十九年前后吧。”三姑父的眼神遥望远方,说道:



“到现在我还时不时在想,大门大造那时候为什么要频繁出海呢?为什么要多次往返粟岛呢?而且他最后钓回来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