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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提问的隐馆厄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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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我和今日子小姐再次端坐在作创社会议室的桌前。



不过,与进行途中报吿时不同的是——漫画家阜本老师和他的直属责编取村小姐并未列席。



原本还以为是白天今日子小姐对作品的批评让他气到现在,结果并非如此(当然也多少是如此),单纯是之后回去进行的工作至今尚未完成。



虽然没遵守交稿期限……或直白说「拖稿」是漫画家绝不可犯的禁忌,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显示了阜本先生仍是那般热中于画漫画,对希望他能撤回封笔宣言的杂志总编绀藤先生而言,必定是巴不得阜本先生缺席吧……



因此,忘却侦探解决篇的观众,就只有我和绀藤先生两个人。



以解决篇的阵容而言,这实在太让人提不起劲——虽然推理小说里「可能会被揭发罪行的凶手哪可能乖乖出席解决篇」的展开早已长年为人诟病,但是在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现代社会,光是要把人凑齐就很困难了。



「怎么?掟上小姐,你换衣服啦?」



绀藤先生惊讶地说。



现在的今日子小姐穿着贴身的圆点图案衬衫,搭配下摆很长的开襟针织衫、具有透明感的高腰长裙,加上黑色丝袜——与其说是我的品味,不如说实在是没有品味。



丝袜颜色很明显是受到水手服影响而选的,至于衬衫也不是为了配合时尚流行才挑了贴身样式,纯粹只是不合身。



尽管如此,大概还是比水手服好吧,所以今日子小姐一句怨言也没有,反倒直说「很好看呢」而甘愿成为我的纸娃娃——穿成这样也能如此好看,真不愧是今日子小姐。



「是,我换过衣服了。」



今日子小姐打了个擦边球。



其实她是换过两次衣服。



要是看到穿着水手服的今日子小姐,我很好奇绅士如绀藤先生会说出什么样的评语……真想知道怎么讲才是男人该说的正确答案。



「请放心,已经完成推理了——我想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喔!」



「那真是太好了。」



当然,想必绀藤先生也不会以为忘却侦探放弃职责,只顾着玩服装秀,不过有了今日子小姐的拍胸脯保证,明显让他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身为总编辑,在处理这件事的同时也还有许多其他工作要处理,绀藤先生肯定相当劳神吧,得知有机会解决,也难怪他会如释重负了。



我虽然也很替他高兴,只是身为仲介,仍有一丝不安——基于「不想反覆说明」的理由,我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坐进这间会议室。



不用我一再重覆,今日子小姐过去为我解了好几次危,让我对忘却侦探的能力深信不疑,但她这次的推理——乃是奠基在我状况外的误会上。



不仅如此,自从在大楼楼顶上想通了什么之后,她就没有继续进行任何调查——事实上,今日子小姐的侦探活动就在那时结束了。



这点对我来说实在很恐怖。绝不是在庆幸没吃午饭的我们,能有余暇慢慢吃晚饭的时候——与其说是恐怖,我甚至感到心虚。今日子小姐为何能这么坦荡呢,真是不可思议。



「那么,掟上小姐,如此开门见山真是非常抱歉,可以请你赶快说明来龙去脉吗?那女孩……遗言少女若不是因为阜本老师的作品,到底为什么要自杀?还是在调查之后,发现原因还是出在〈死亡带路人〉呢?」



绀藤先生略向前探出身子,以一种「要是结果如此,自己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个事实」的口吻说道——相对于他的急迫,今日子小姐却是一脸慢悠悠,缓缓将桌上的饮料送到嘴边。



「别急别急,还请您冷静些。」



那是她请绀藤先生特别准备的加厚黑咖啡,今日子小姐或许是打算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来迎接解决篇。



并非自杀未遂,而是杀人未遂。



说是事态变得愈发严重也不为过。



就算那即为是真相,她真的能够提出足以说服绀藤先生(以及我)的推理吗……这也是侦探展现本事的时刻。



「绀藤先生,您似乎只着眼在自杀的理由上,不如换个角度想如何——假设遗言少女的跳楼不是自杀呢?」



首先,忘却侦探厚着脸皮提出她自己压根儿也没想过的「假设」。



然后开始解谜。



讨厌被人分析的遗言少女,终于要被彻底解读。



2



「不、不是自杀……?」



「没错,我一开始就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了。」



真希望她不要打从一开始就说谎,我都快吓破胆了。



她也太相信我的口风紧。



要硬扯的话,她的确在接受委托之前的昨天,就曾经这么想过……但现在也没人知道「昨天的今日子小姐」想过些什么。



「留下遗书,摆好鞋子,然后少女坠楼……怪不得,如果只聚焦在这几点上头,除了自杀以外,的确观测不到其他可能性了。但是,真相不见得就是如此。」



「掟上小姐,难道你认为……这是他杀吗?」



绀藤先生大吃一惊。今日子小姐的想法固然让他惊讶(虽然我想应该是一场误会),可是这个出乎意料的可能性,似乎更令他跌破眼镜。



「是的,我就是这么认为。而且一切都如我一开始所想。」



说谎也未免说得太强势。



难不成她是觉得看我在一旁冷汗直流的反应很有趣。



「真不愧是最快的侦探……」



今日子小姐在绀藤先生心目中的评价似乎又上升了,但她是因为说谎而加分,身为仲介,没有比这个更心虚的事。



「可是,请恕我直言,掟上小姐。关于自杀还是他杀这点,警方不是在案发当时就已经彻底调查过了吗?来找我的刑警们,好像也都完全没有考虑过自杀以外的可能性……」



不只是刑警,连今日子小姐也没有考虑过。



我也没想这么多,只是刚好看到留在今日子小姐大腿上的讯息,纯粹囫囵吞枣罢了,而绀藤先生似乎马上就对此产生疑问。



我暗自冒冷汗,心想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识破今日子小姐吹的牛。



「还是掟上小姐你要说,这事件的背后藏着一个能骗过警方科学搜查的狡猾真凶呢?」



「狡猾……倒是,要说狡猾也算是狡猾。」



自始落落大方的今日子小姐,唯独在这时同意得有些支吾其词。



「不过,要说浅薄也真是浅薄。至少我无法给这个行为太高的评价。」



「嗯?喔,我也没有要对杀人犯……杀人未遂的嫌犯给予任何正面的评价就是了……」



绀藤先生一脸狐疑地说。



「狡猾」本来就不是赞美用的字眼吧——只是用到「浅薄」这个词汇,听起来就是很明确的鄙视。



当然,会想杀害十二岁的小孩本身的确是够卑鄙,但即使对方是凶手,拿这种措辞形容也很不像今日子小姐的作风。



然而,紧接着今日子小姐却说出更严厉的话。



「会变成这样其实有很多偶然的要素,所以不能说一切都是按照凶手的剧本进行——相反地,整个计划非常失败。」



这倒也是,遗言少女虽然从大楼上摔下来,却没有死成……凶手的目的确实落空了。可是这样的话,让我突然很好奇凶手眼中的「成功」到底是什么……



而且我碰巧经过遗言少女坠楼落点也是偶然,或该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意外……那么什么样的结局,才是凶手想要的呢?



再说回来——到底谁是凶手?



是我认识的人吗?



在调查时遇到过吗?



我一直在这个会议室里忠实地扮演着听众,但这时终于忍不住。



「请吿诉我吧,今日子小姐。」



我打破沉默,开口提问。



「企图杀死遗言少女的人到底是谁?」



「遗言少女企图杀死的人到底是谁——你应该要这么问才对。」



今日子小姐回答。



「因为,她就是凶手。」



3



我昏头了——这是什么意思?



凶手是遗言少女?



所以搞到最后,还是自杀啰?



只是说法的问题——不,不对。



她想杀死的到底是谁?咦?



「那、那么掟上小姐——你是说遗言少女企图杀死厄介吗!?不是碰巧,是瞄准厄介,故意往他身上压吗!?」



绀藤先生比我更迅速地从今日子小姐的暗示里推测到答案。



显然方寸大乱的问话声大到一点都不像他,我也大吃一惊——当然不是被他的声量吓到。



瞄准谁?我吗?



不是自杀,而是杀人案。



遗言少女不是被人推下楼,而是遗言少女为了杀我才跳下来吗?



虽然媒体无凭无据地大肆炒作「人在落点上的我想杀少女」的言论……但实际上刚好相反吗?



「不,少女瞄准的并不是隐馆先生。」



相较于大惊失色的我和绀藤先生,今日子小姐倒是极为冷静自持——称我为「隐馆先生」而不是「厄介先生」,大概是因为绀藤先生也在场吧。



「这里是她的失败,也是偶然。说得直接一点,是她搞错人了。」



「……?」



搞错人?



因为搞错而被杀还得了……再说,遗书又该怎么解释?我完全看不懂遗言少女的目的……还有她为何要选择那栋大楼来跳楼的理由。



「之所以不选择他处,选择那栋住商混合大楼做为跳楼地点的理由,是因为那里是厄介先生上班的地方。」



今日子小姐说道。



嗯……也对,如果目标是我,这个理由的确说得通。因为遗言少女并不是在寻求殒命之处——不是五层楼的大楼也不是六层楼的大楼,不是十层楼的大楼也不是学校的校舍,高度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就是非得这栋七层楼高的住商混合大楼不可。



为了瞄准走出大楼的我……可是,她刚才又说是搞错人……



「从大楼的楼顶上跳下来杀人这种事,以方法来说实在是太粗劣了。实际上,她现在也还徘徊在生死之际……」



稍微冷静下来的绀藤先生如是说。



「不算粗劣喔,只是复杂了点。」



今日子小姐答道。



「比起碰巧有人经过自杀者跳楼的落点,杀人犯看准经过正下方的行人故意跳下去的状况,就现象来说应该比较容易成立吧?」



只要走在路上,就无法完全排除被陨石直击脑门的可能性——甚至也会有从天降下一只乌龟碰巧打到头的可能性。



只不过,比起这种偶然成真的机率,由于可以自行瞄准,一个人看准另一个人经过时纵身一跃,确实命中目标的机率应该会更高。



警方再怎么科学搜查都没有意义。



因为现象本身——遗言少女所采取的行动本身,都同样只是从大楼楼顶往下跳而已。



心中所想虽不同,但行为是一样的。



楼顶上并没有其他人,也不曾与其他人产生争执——再加上现场还留有遗书和摆得整整齐齐的鞋子。



那也是她自己准备的吗……?



不,可是……真是难以置信。我无法接受。



这种玉石俱焚、对己身安危毫无保障的作法——不仅如此,陪葬的可能性还高出许多。就算怀有杀意,这也几乎是以身相殉了不是吗?



「想问的事情……不对,非问不可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反而不知该从何问起才好……」



绀藤先生面向今日子小姐,慎重斟酌着心中想必多如繁星的问题。



「掟上小姐,还请你先吿诉我『搞错人』是什么意思好吗?如果不是要杀害厄介,遗言少女到底想要杀害谁?」



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先从我的事开始问,可看出绀藤先生的人品……然而就算是跟我无关,这也是我想知道答案的一问。



话说,像我这种彪形大汉,到底是要怎么跟别人搞错啊——另一方面,我也想不透十二岁的少女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因为是「谁都可以」而被当作目标固然是令人毛骨悚然,但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身高并不是问题呢——因为从大楼的楼顶,亦即从正上方看下来,无法用身高来认人。」



啊,对了,我们也谈过这件事。



当时好像是在讨论落点上的肉垫怎样又怎样之类的话题……



「无法用身高认人——那要用什么来认呢?用整个人直接空降突袭来举例,恐怕两位也不好想像吧……比如说,想要瞄准走在路上的我,从楼顶上丢东西下来的话,要看什么来判别呢?」



「呃……这个嘛。」



光是从正上方俯瞰他人的机会就不多了——更何况如果还隔着七层楼高的距离,几乎不可能判别谁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