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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隐馆厄介的会客室&第七话 掟上今日子的秘密(2 / 2)




这是来自日怠井警部的疑问。



感觉从法庭上的攻防变成脑力激荡——被压克力玻璃隔开,形成我一人对决嫌犯&刑警的组合,非常不寻常的脑力激荡。



「凶器……是指发现时,握在睡着的今日子小姐手中,那把沾满血的凶器对吧。没错,的确太可疑了。可是,换个角度想,也有可能是某个人把凶器塞进睡着的今日子小姐手中,不是吗?」



「一下子反过来说,一下子换个角度想,厄介先生还真忙啊!」



看样子是别想指望来自被辩护人的救援了——她根本只是在看好戏,而不是对我的有样学样有什么不满。



我只有说「换个角度想」,「反过来说」明明是今日子小姐说的。



与这种嫌犯比起来,日怠井警部简直是认真到不行。



「有可能让睡着的人握住什么东西吗……?即使硬让她握住,好像也会马上掉下来。」



唔!好尖锐的质问。大概比做为凶器的古代钱币还尖锐——天晓得,没实际试过怎么知道——的确,要让睡着的人握住什么东西虽然不是绝对不可能,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动作太大,可能会把本人弄醒,在没用绳子捆绑的情况下,认为是本人基于己身意愿握住的比较妥当吧——不,那也不见得妥当。有什么理由非得用力地紧紧握住会把自己与杀人犯(或是强盗)画上等号的凶器睡着——而且,显然也不是因为看到血而失神晕倒。



因为「反正到了明天就会忘记」,所以无论是多么凄惨,令人作呕的案发现场,今日子小姐都能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这点我这专家可以为她挂保证、打包票。



「既然如此,如同思考我为什么会紧握着凶器一般,或许也应该思考我为何会睡着呢。」



今日子小姐说着充满提示性的话——然而,在思考这个提示之前,她又开口说道。



「不管怎样,厄介先生是把推理的重点放在整栋建筑物的密室性与展示室的密室性上吗?」



忘却侦探用一句话总结我的见解。



「也就是所谓的双重密室呢。您认为这就是关键。」



「……没错。」



受警官监视的密室与上锁的密室。



只要能解开这两道锁,就能打破嫌犯只有今日子小姐一人的现状。



可是,我对于本案的见解,似乎构不到及格的边缘,今日子小姐噘起小嘴,给出辛辣的评分。



「不怎么样呢。厄介先生真的是我的专家吗?」



她好像非常失望,刻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给我看。



等等,这原本是日怠井警部起的头——我看着起头的罪魁祸首,日怠井警部则避开了我的视线。



看着我啊。



害她这么失望是我的错吗……要说是我辜负恩人今日子小姐的期待,应该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遗憾的事了。不要卖弄奇怪的理论,热切地一口咬定「你绝对是无辜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那边!」比较好吗?



但如果让我不死心地继续阐述专家的见解,说她绝对无辜什么的可能会使今日子小姐更加不高兴……因为这个人随时都在观察对方值不值得信任,是一个将「委托人会说谎」奉为圭臬的侦探。



像这样深夜把人叫来,最重要的事却故弄玄虚,就是为了判断能不能把任务交给我——现阶段而言,我的表现大概还不够好。



只是,我身为今日子小姐的信徒——几乎可说是对她言听计从,让忘却侦探(以及冤案警部)失望后就大摇大摆地回去,实非我所愿。



得让她知道我还有点用处才行。



为了得到帮助恩人的资格。



「我是专家喔。目标是总有一天要把你的活跃事迹写成书出版。」



「光这一点,我就觉得你不是我的专家了……」



说的也是。我也想这么告诉围井小姐,因为那个人是记者。



先不管这个,「那我提出证据吧。」我说。



「我可以猜中你正在想什么——接下来要说什么。」



「又要表演魔术吗?」



声量虽小,但日怠井警部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地嘀咕——看样子,拘留所里似乎发生过什么事。



然而,这个提议似乎勾起了侦探的好奇心,于是今日子小姐说道。



「好像很好玩,那就请你猜猜看吧。」



我清了清喉咙。



话虽如此,也不是什么值得装模作样的事——只要鹦鹉学舌地抢先说出截至目前已经听过几百几千万次的台词就好。



「今日子小姐现在是这么想的,你想说『这个案子的真相——』」



「『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真不愧是最快的侦探。



又被她抢先了一步。



今日子小姐嫣然一笑。



「你过关了。我承认你是我的专家,厄介先生。」



点头称许。



4



日怠井警部大吃一惊。



(早就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了!?)



真的假的。



为何这两个人隔着压克力玻璃,还能散发出那种心意相通的氛围——还一副装模作样地指尖对指尖在那边心电感应是怎样。要是真的「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样事情不是早就解决了吗。这就是只存在于今日子小姐脑中的秘密笔记吗——不,那已经不只是笔记了。



没想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还会尝到被排挤的感觉,总之不问不行。视情况,可能还得把坐在压克力玻璃对面的隐馆青年拽到这边来才行。



必须以共犯的罪名将他逮捕。



或许是察觉到这股躁动的气氛,隐馆青年恍然大悟地望向日怠井警部,慌张地解释:「不、不是,这是常有的那个!总是挂在她嘴边的经典台词!并不是真的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原来是忘却侦探的招牌台词啊。



这么一来——虽然解除了冤罪制造机的心理武装,但今日子小姐似乎对他「戳破真相」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唉……」



深深叹息。比刚才更长的叹息——弄巧成拙,她对隐馆青年更失望了。



「真是令我失望啊!居然把这么潇洒的招牌台词说成安排好的——厄介先生,你这个专家是不是变成笨蛋专家了?」



太毒了。



然而,只见隐馆青年脸上露出苦笑,日怠井警部心想,或许包含他这个反应在内,也是「常有的那个」。



「既然如此,就由我拿出证据来吧。」



今日子小姐一步也不退让。



不甘示弱吗?只见她背对着自己,头也不回地说道。



「日怠井警部,或许为时尚早,我要兑现承诺了。」



「承诺?」



「向您公开我脑中的一部分,用以换取所有搜查情报的承诺——我要向您坦白我隐瞒了什么。」



哦。



假动作之后终于要来真的了——终于。



看来似乎不是在虚张声势。这一点就如同笨蛋专家——不对,是专家所猜测的,今日子小姐藏了一手。



「那么,如同隐馆先生所说,原本写在你身上的备忘录,不只左手的个资吗?」



明知在心理战上,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上钩,要尽可能保持冷静,表现出一副我才是早就知道的态度,但日怠井警部还是藏不住声线的激昂——相较之下,今日子小姐十分平静地回答:



「严格说来,并非留下文字,而是『昨天的我』留下的死前留言。」



并非文字?那是什么?



死前留言?隐馆青年也对此面露诧异的表情。



「请问是什么意思?今日子小姐。」



隐馆青年迫不及待地追问。



看样子,他也觉得这不是平常的「常有的那个」。



「厄介先生,你的反应真的很迟钝耶。还没概念吗?」



今日子小姐又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刚才提的问题『为什么我会紧握着凶器睡着』的解答喔。」



给出提示。



一面给出提示,一面指着压克力玻璃的另一边,这次的心电感应好像失灵了,隐馆青年只是一脸诧异,并没也再来个指尖对指尖。



「你是说,凶器就是死前留言吗?沾满血的刀子本身就是讯息……?」



隐馆青年说着说着,似乎自己也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闭上了嘴——日怠井警部也有同感。



假使凶器即为情报,也不用拿在手里——因为无论再怎么不愿意,凶器也会引人注目而成为呈堂证物。然而,今日子小姐尽管睡着,失去记忆,也要紧紧地握着那把刀不放手——以右手紧紧握住——右手?



「……那,也就是说,重点不在右手,而是在左手吗?」



隐馆青年战战兢兢地说。



「没错。」



今日子小姐张开左手,高高举起。



对了——当魔术师秀出右手,就是企图让观众不要注意其左手之时——换句话说,今日子小姐之所以把沾满血的凶器紧握在右手,纯粹只是不希望第一发现者及随后赶至的警察注意到她的左手。



讯息——死前留言要传递的讯息。



备忘录——就握在另一只手里。



「当然,这不是万无一失的小动作。万一警方认为右手握着证物,左手可能也有什么东西,为了慎重起见也检查左手的话,就万事休矣了。不过啊,根据『昨天的我』判断,大概认为沾满血的刀子所引起的骚动,足以撑到我醒来为止吧。」



毕竟是狗急跳墙的奋力一搏么——今日子小姐高举的左手一下子握拳、一下子张开、一下子又出剪刀。



日怠井警部还是第一次看到在会客室里摆出胜利手势的嫌犯。



「用笔在皮肤上写下标准『备忘录』的话,不晓得睡着的时候会被谁看到……相较之下,如果是把『什么』握在手里的备忘录,至少在我把手张开以前,不会被别人看见。」



说明到这么仔细,感觉甚至有些啰嗦了——问题是,握在手里的「什么」究竟是什么。假设她并不是把文章写在掌心里——是信件还是什么吗?不,如果是那种东西,早在逮捕时就会被没收。



不同于做为凶器的刀子,假设有个醒来时要是没握在手里,就不知道那是死前留言的物体X——那到底是什么?



「………」



日怠井警部屏气凝神地等今日子小姐揭露谜底,但今日子小姐却保持把左手举在半空中的姿势,没完没了地继续絮絮叨叨的解说。



「话说回来,我好像没带笔对吧——身为忘却侦探,不带记事本和笔是我的作风。大概吧。用被害人的血液来代替墨水这个方法,要说可行也不是绝对不可行,可是再怎么样——」



(嗯……?)



这种拖泥带水的说话方式,实在不像是最快的侦探会做的事。



果然还是有些不想让日怠井警部知道的情报吗?而她刚刚那段「公开脑中的一部分」这种不上不下的用词——真希望她能彻底放弃挣扎。说不定她只想让隐馆青年这位专家知道「死前留言」的内容——那可不行。



日怠井警部也有他的坚持。有他的刑警魂。



不管她打算用多小的声量讲,日怠井警部也不会错过的——「昨天的今日子小姐」到底要向「今天的今日子小姐」交代什么?



没拿着凶器的另一只手,到底紧握着什么?



「想当然耳,所有发现我的人或许都会把焦点放在右手,但是考虑到我平常都把备忘录写在左手臂,我应该已经养成一醒来就马上注意左边的习惯吧。即使记忆重置,身体上的习惯则又另当别论——」



好啰嗦。而且没完没了。



她打算继续拖拖拉拉地试探到什么时候。简直就像是在追踪绑票犯打来的电话似的——像是在争取时间——误导——



「……啊!」



当魔术师秀出右手,就是企图让观众不要注意其左手之时——换言之,秀出左手时,就是企图让观众不要注意右手的时候!这样将左手高高举起,比出胜利手势的此时此刻,今日子小姐究竟正用右手在另一侧做什么——



太迟了。



待日怠井警部绕到另一边,今日子小姐已经用右手把压克力玻璃擦干净了——把三番两次表现出失望时,刻意用深深的叹息使其蒙上一层雾气的压克力玻璃擦干净。



当然,在擦干净以前。



想必已经用右手的食指——在那上头写下了讯息。



写给坐在压克力玻璃对面的专家看。



(那装模作样的指尖对指尖也是误导吗——)



彷佛高中生情侣,用电车的车窗代替黑板交谈——传达着不想给日怠井警部知道的「什么」。



(在、在这个数位时代,居然采取这么古典的手法——这两个人!)



所以今日子小姐才会打从一开始就要求在会客室见面吗——要说规定,的确也是这样规定的,因此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仔细想想,倘若是私底下的会面,明明在拘留所进行,隐密性还比较高一点……



原来她需要玻璃啊。



居然把原本用来将嫌犯与探视者隔开而存在的压克力玻璃当成留言板——难怪她从中途开始,就再也不曾转过头来看日怠井警部。原来那不是什么从容的态度,只是要利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写下的讯息——可笑的是日怠井警部不只看着她的背影,也看到她左手高举的V字手势。说来,那还真的是表示胜利的意思也说不定。



胜利——侦探对刑警的胜利。



「——隐馆厄介!」



这次一定要逮捕你——日怠井警部怒发冲冠地瞪了他一眼,隐馆青年则连忙站起身来——这一切当然都是今日子小姐的自作主张,但是在他对日怠井警部知情不报的那一刻,共犯结构就已经成立了。



或许是感受到他真的动气,



「那、那我就先失陪了,今日子小姐——今天内再见!」



隐馆青年手忙脚乱,像逃走般地冲出会客室——不是就像,而是真的逃走了。日怠井警部立刻就想追上去,但压克力玻璃这次发挥了原本的功用。



快来人啊——不,这是私下的探视,不能叫人来帮忙。带隐馆青年来会客室的年轻看守员,如今也已经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正在修理拘留所被撬开的独居房铁门。



「好的。趁我还记得的时候,今天内再见。加油喔!厄介先生。」



今日子小姐对着已经跑得不见人影的隐馆青年加油打气。



(加油——?)



她说加油,是要加什么油?



看样子,那个青年并不是因为害怕被日怠井警部逮捕才逃走的——忘却侦探到底交代了他什么?



5



如此这般,我又当上忘却侦探的助手了——几乎是强制性地,在警方的追捕下,成为既不是共犯也不是从犯的侦探助手。



带着今日子小姐的口讯,落荒而逃的目的地是——不,勇往直前的目的地是硬币收藏家,龟井加平先生(化名)的家——十木本公馆。